雖然嬋夏一句話沒說,但他就是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思。
她大概在想,天怎就不落個雷劈死這個老殺才?
黑衣人正全神貫注的看嬋夏的反應,不知死活的紫雀又嚷嚷開了。
“這些仵作佬,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此生投個下賤坯子,來生也要當牛做馬不成人,髒死了...”
黑衣人眼一眯,紫雀隻覺得更冷了。
這番話一字不落地傳入嬋夏耳中,她隻當聽不見,收拾好工具——準備的那些工具,竟一個也沒用上。
同知大人這腦補破案的“獨門絕技”,倒是省材料。
同知帶著人先走,嬋夏跟在後面,路過紫雀的時候她駐足,倆人隔了有一丈遠。
“沒有仵作,很多案情永遠都不會有真相,願你永遠都用不到我們這些仵作佬。”
等紫雀明白過什麽意思之後,嬋夏已經走遠了。
氣得她一跺腳。
“竟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詛咒我!”
這些小插曲嬋夏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都在死者賴子周身上。
賴子周以賭為生,女人也被他輸出去了。
膝下無兒無女,父母雙亡,獨自居住,死了也沒個收屍的。
同知強行把事兒推到流寇身上,這案子已經算結案了。
因無家人收屍,賴子周被抬到了義莊,只等著稍晚一些送到亂葬崗埋下。
嬋夏跟著衙役一同進了義莊,這幾個衙役平日裡跟她父親關系都不錯。
嬋夏趁機打探了下陳四在衙門當差情況。
得到的都是讚美。
陳團頭技藝高超,平日裡又廣結善緣,人緣不差。
衙門中的老爺們對他不說另眼相看,卻也無微詞,一切都正常。
暫時找不到阿爹前世死因,嬋夏便把話題轉移到案件上。
“幾位叔伯,我想留下查看下屍身,不知是否方便?你們也知道,我剛入行沒多久,見的屍身比較少,缺乏經驗...”
“你改日來吧,這兒的人都認識你,隨便誰都會放你進來的,今日真是不方便。”
“為何?難道有什麽機密?”嬋夏問。
“那倒不是,這不,趙家小公子的屍身還停在這呢,臭氣熏天,炸了以後腸破肚流的,還生了蛆蟲,你身為弱女子,看了這怪滲人的,不如改天,等趙小公子案子結了入土為安,你再過來,屍體不有的是麽,想看什麽時候都有。”
這些衙役全是一番好意,為嬋夏著想。
趙小公子已經漲成了巨人觀,眼凸肚破,腸子流了滿地,滿身髒汙尚未清理,誰看了都覺得害怕。
“無妨,我們做這行,這類屍身也少不了要見識一下,剛好可以看下,若是征求他家人同意,我還可幫著縫一下屍身。”
“真的?!那感情好,趙家出三兩銀子,想請人把他兒子縫回去,本來就該你阿爹來做,他還病了,你能做自然是好的。”
聽到有銀子可賺,嬋夏並沒表現出過多的驚喜,臉上反倒多了絲凝重。
活人的錢她賺得開心,死人的錢,卻是一分都不想要。
她前世從不關心阿爹在衙門的差事,李家公子的案件,跟賴子周的案件,這些她都沒有印象。
但是她依稀記得,自己被送入教坊司做苦役時,青州出了好幾起惡性案件。
全都說是流寇所為。
當時嬋夏家中巨變,每天都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對這些傳聞也不太在意。
今日跟同知查案,看他如此胡亂斷案,嬋夏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
後面那些惡性案件,有沒有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也就是說,青州有連環案件。
為了證實這個推斷,嬋夏刻意留下來,想再給賴子周查驗一番。
青州的停屍廳比長平縣要大上許多,裡面除了賴子周,便是停放在最裡面的李家小公子了。
嬋夏戴上口罩,並不急著查驗,而是拿出紙筆,在上面快速記錄。
“驗,死者男,年三十,身長四尺九寸。腰腹處衣物有破損,傷寬三分深兩寸。死者雙目被剜,頸部有扼痕,指甲青紫,嘴唇青紫...眼睛被挖暫時看不到眼瞼出血點,但從面部出血點看,這是被人掐死的吧?”
這都是她剛在外面粗略查看出來的,比起同知那份“全靠想象”出來的“話本”驗屍記錄,她這個才是正統查驗。
把手套戴上,嬋夏開始認真查驗,越查神色越複雜。
腹部被刺了一下,但沒有出血,也沒有生活反應。
“腹部這是死後傷啊...傷口沒有外翻,也沒有流血,誰在他死後還來這麽一下?倒是脖子上的扼痕,是致命原因,眼睛也是死後挖出來的...所以,眼睛被挖走幹嘛去了?為啥挖了眼睛後,還要肚子來這麽不疼不癢的戳一下?這啥凶器戳的啊,創口窄而深...手上還有咬痕,什麽情況?”
嬋夏越發覺得這案件撲朔迷離,圍著死者繞來繞去。
“他身上的幾處傷,不是一人所為。 ”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嬋夏一蹦多高。
人嚇人嚇死人哦!
黑衣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也不知看了多久。
更讓嬋夏鬱悶的是,這家夥摘了帷帽,戴好了口罩,那口罩看著還挺眼熟...
不就是她的麽!!!!
所以,這貨偷摸潛進來不知道多久了,用了她的護具,還跟看猴戲似的站在她身後,關鍵時刻來這麽一嗓子...
“這位官爺,你上次拿了我的藥沒給夠銀子,這回又跑過來打擾我驗屍,你可真是——”
嬋夏陰陽怪氣隻說一半,便被黑衣人手裡的銀錠晃了眼。
“你可真是英明神武蓋世無雙,官爺,您的光芒照耀四方,令這義莊蓬蓽生輝啊。”
黑衣人嘴角抽了兩下,反手一轉,銀錠收入袖中。
“你跑過來耍猴?我喊人了啊!”嬋夏瞬間變了個嘴臉,不給銀錢還扯什麽蛋?
“你這變臉本領不去唱戲倒是屈才。”男人慢條斯理,“這銀子給你可以——”
“仔細一看,大人還真是耐看,越看越俊朗。大人你隻管吩咐,讓小的做什麽?”
有錢能使鬼推磨,說的就是她了。
這毫不掩飾的貪婪小模樣,倒是博他一笑。
“本官要在青州待上幾天,這幾日你陪著我,等我離開,這二十兩就是你的。”
嬋夏退後兩步,防備地看著他,義正言辭。
“大人,小的雖然是仵作出身,但小的可不能做那種事!”
賣技術,不賣那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