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陳四提了褲子匆忙出來。
“你在家待著,查案豈是兒戲,輪不到你這黃毛丫頭——砰!”
趙捕頭強行冷著臉,作為一名有威嚴的捕頭,他輕易是不可笑的。
一定要忍住。
“陳團頭既然身子不爽,讓阿夏帶你走一趟吧,大人不在,同知大人也是好說話的,總不能一人不出吧?”
“其他仵作呢,老王?”
陳四腳尖朝著茅房方向使勁,強忍腹痛,順勢瞪嬋夏。
本想警告這丫頭不要胡作非為強出頭,奈何一聲聲屁響削弱了嚴父的威嚴。
“老王從長平縣回來後也告了病假,陳團頭你就不要謙虛了,阿夏在長平縣破了孫家大案,大人對她讚賞有加,都知道你養了個好女兒,後繼有人。這件事交給她一定沒問題的。”
“老趙啊,我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跟我看了幾次便覺得自己什麽都會了,實則啥也不是...她若有何紕漏,你可一定要幫她美言幾句。”
“陳團頭你就放心吧,阿夏去不過是做些查看,真正判定案情還是由同知大人來做。”
趙捕頭這番安撫還不如不說。
陳四做了這麽多年團頭,州府這些大人都是什麽德行,他再清楚不過。
知府與同知除了官職不同,本質上都是同類人。
同知雖沒知府那般昏庸,卻也是個拎不清的,查案斷案是一點不會的,倒是官場上那些事兒門清,搜刮民脂民膏有一套。
陳四不想讓女兒過於出風頭,唯恐她引禍上身。
奈何屢次突發狀況,縱有千萬不願,也只能讓她去。
忍著腹痛又對趙捕頭好通叮囑,差點沒當眾丟醜,這才衝進茅廁。
“你阿爹倒是關心你。”趙捕頭出門說道。
“嗯。”嬋夏眼裡蒙上一層暖意。
誰對她好,她再清楚不過。
阿爹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就算是拚盡全力,也要護阿爹性命無憂。
對不起阿爹...嬋夏回眸看了眼家的方向。
下巴豆實屬無奈,等熬過這個坎兒,她一定多做些好吃的給阿爹補補。
路上,趙捕頭把案情簡單的說了下。
死者是一個貨郎在城內一條偏僻胡同發現的。
發現時屍身已經僵了,貨郎嚇了個半死,忙跑去報官。
知府大人昨日剛被巨人觀炸了一身,正在家開道場去霉氣,這案件便由同知大人帶著仵作查驗現場。
嬋夏趕到胡同時,同知還沒到場,外圈未滿了聞聲而來看熱鬧的百姓,趙捕頭帶著嬋夏過去。
青州州縣同名,作為州府首城,比起其他縣繁榮富庶,大大小小的院落背靠背,排列有序,為了方便出行,院落之間留的過道變成了胡同。
有案情的這條胡同比較偏,這裡原是有兩家人住著的,後來因故都搬走了,這條胡同就鮮有人來了。
若不是這貨郎想找地方便,也不會發現這隱蔽之地竟躺了具屍體。
長長的胡同內,上面的牆壁灑滿陽光,地面被牆壁遮著漆黑一片。
黑與白,明與暗,涇渭分明。
陽光照不進的角落黑壓壓的,一具男屍橫在地上,衙役圍著不讓路人靠近,趙捕頭帶著嬋夏過來問手下。
“告示都貼出去了嗎?有沒有人來認領?”
“已經貼出去了,還無人認領。”
“阿夏,你可看出些什麽?”趙捕頭問嬋夏。
嬋夏左三圈右三圈的圍著死者查看,轉頭對趙捕頭說道:
“去賭場打聽下,這人很可能是個牧豬奴。”
牧豬奴就是賭棍的意思。
距離這不遠還真有家賭坊,趙捕頭正待命手下過去查看,人群裡有個人喊了聲:
“這不是癩子周嗎?他倆時辰前剛從我們那離開,沒想到啊...”
說話的,正是賭坊的雜役,說是雜役,其實就是打手。
趙捕頭讓他進來,這打手看了又看,確認就是經常出入賭坊的癩子周。
這癩子周不務正業,嗜賭好博,也沒個正當營生,平日偷雞摸狗,手裡有點閑錢便直奔賭坊,不輸到最後一個子兒都沒有,絕不出門,不是個好餅。
趙捕頭對嬋夏是徹底佩服了,周圍百姓也發出陣陣呼聲,這小仵作,神了!
“阿夏,你是怎麽看出他是個牧豬奴的?”
“看鞋子。他穿了雙泥基。”
這種泥基,鞋底以木頭打造,非常高,是窮苦人家下雨時穿的雨鞋。
不僅可以過水路,走泥地也很穩。
“昨日青州是個大晴天,前日晚上下得雨,今日又是豔陽高照,他定是前日出的門,屍僵未擴散全身,說明死亡不超過倆時辰,什麽人會在外混倆宿一天?除了商販獵戶,便只剩下賭徒了。”
死者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商販獵人,那便是賭徒了。
“厲害了!”
“這姑娘是誰啊?”
“你還不知道啊?這就是陳團頭的獨女,不愧是仵作世家出來的...”
讚美從四面八方傳來。
趙捕頭吃驚之余暗忖,阿夏這般實力,隱有超過其父的架勢,其他仵作與她比,不值一提。
他跟陳四常有合作,對陳四的水平也算有了解,中規中矩,查驗仔細。
但也沒有做到阿夏這般觀察細致,阿夏斷定死者身份時,甚至沒有半分猶豫。
假以時日,這絕對是把驗屍好手,只可惜身為女子,怕是難以得到大人重用...
“這般喧鬧做甚?”
斥責傳來,人群被衙役分開,同知皺著眉,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
眼帶不善地掃過嬋夏,不悅道:“為何有個女子?”
“回大人的話,陳團頭病了過不來,這是他的獨女阿夏。”
“見過大人。”
“放肆!這陳團頭越發沒規矩了,大案在前,竟讓個女子過來,耽誤正事他那三兩重的骨頭賠得起嗎?”
嬋夏聽同知這過於刁鑽的口吻,猜是百姓誇她的聲音讓這狗官聽了去,這家夥心生不滿,拿她泄火耍官威。
對於這種混帳玩意,順毛誇一通就完事了。
“大人教訓極是,家父聽聞是與同知大人查案,恨不得要爬著過來。”就怕不爬過來這老殺才胡亂斷案,嘖。
“為何要爬?”
“腹瀉不止雙腿無力,大人可派人去我家查看,絕無半點虛言,是我攔著家父,堅決不讓他與大人見面。”
同知雙目迸射寒光,她是活膩了嗎?
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了些,長得好看就能胡說八道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