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起他黑色的衣角,那棱角分明的臉龐寫著屬於他獨有的空靈,他就像是降落在塵世的神,用萬丈光芒普渡這世間的苦。
嬋夏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願給世界以晴空萬裡,卻隻給了她兩世的煙雨。
“別哭了。”他抬手,想要擦她臉上的淚,碰到她臉頰的瞬間,又鬼使神差地把手湊到她的唇畔。
嬋夏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住。
咬的次數多了,咬的和被咬的,都養成了條件反射了。
無論彼此承不承認,那高度的契合早就刻在靈魂深處,刻在眼中的,又何止是一個名字。
“不想嫁我,我不勉強就是了。”
“葷(混)蛋的藍(男)人——唔?”嬋夏咬著他的手,含糊不清地罵道。
罵到一半,覺得哪兒不對,松開嘴,驚詫地看著他。
“嫁給你?!”
等會,她腦子有點亂。
他剛剛不是說,要一個大娘子主中饋,還在那文縐縐地拽文,什麽好合的?
“你不是要娶別人嗎?”所以,那個想跟她搶於鐵蛋——錢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於瑾轉過身,斂去黑眸裡萬千情緒,沉悶道:
“這事以後不要提了,就當我沒說過。”
他在這世界本沒牽掛,也隻當是生死無話。
是她闖入他的生活,倆人過多的羈絆讓他產生了一種他應該對她負責的錯覺。
是他草率了。
他想負責,也許這不是她想要的。
“不是,你等會!這事兒不能不提,你說了我聽到了,你說娶誰,你再說一遍?”
嬋夏拽著他。
這話不說明白就別想走!
她兩輩子都過來了,哪兒差這一句話的時間?
“這個,在我的家鄉,是只有訂婚時才戴的,你說我要娶誰?”於瑾抓著她的手,她中指上的戒指在晨曦下熠熠生輝。
嬋夏合不攏嘴,拽著他抓著她的手,用力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要不是於瑾手疾及時拖著她不讓她真打下去,這就得給自己扇出去。
“我都說了不勉強你,你又何必自殘?”
“我沒覺得勉強啊,我是確定下自己是不是做夢——你打我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忙暈了出現了幻覺?”
他要娶她!!!
她這反應看著也不像是抵觸,於瑾與她兩兩相望。
好像剛剛...誤會了什麽?
“夏百戶,貴太妃請你過去敘話。”過來個小太監,先是對於瑾行禮,然後才對嬋夏說道。
剛好打斷了這倆人重要講話。
“貴...太妃?”嬋夏滿腦子都是他要娶她這個勁爆消息,一時半刻沒反應過來。
這太妃是個什麽鬼?
於瑾聽到這名字卻是眉頭一皺,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了句,嬋夏的雙眸驟然瞪圓。
“那王八羔子竟然——!”
於瑾將長指抵在她的唇上,對她搖了搖頭。
嬋夏吞下滿腹震驚。
原來毛番開策反老毛時,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原話是,跟著於家,即便是宮裡的娘娘,也是睡得的。
於瑾剛告訴她,這個貴太妃入宮前,跟於瑭有那種...那啥的關系。
入宮後仗著盛寵,幾次三番的招於瑭扮成法師入宮,行...那啥之事!
這種宮廷秘聞,自然瞞不過於瑾。
先帝被俘,貴妃成了貴太妃,膝下無兒的嬪妃本該去宮外修行,但這個貴太妃跟新帝的母妃還沾了點親,所以留在了宮中。
嬋夏這揪住了於瑭的小辮子,貴太妃馬上召見她,想也知道沒安好心。
這貴太妃新帝都得給幾分薄面,嬋夏又不能不去。
“我陪你一道去。”於瑾說。
“不行。只怕是有變故,正事要緊。”嬋夏已經嗅到了風雨的味道。
只怕是於瑭派出去的刺客逃出去的那些比他們先一步進京,宮內已經知道了。
“那我速去速回——饞貓,別虧著自己。”於瑾握了握她的手,他給她的戒指不只是承諾,還可以用來自保。
“我知道,我們倆的事——”
“等我回來再說。”
嬋夏看著他的背影,仰頭看向朝陽,眼淚在陽光下折著瑩瑩的光澤。
隻片刻,心境就已然大不相同。
“今兒還真是個好天氣。”她半世的煙雨,或許也要放晴了。
“夏百戶,您這邊請。”小太監壓下眼底的詫異。
這位名冠朝野的夏百戶還真是不知死活,都到了這步田地了,還笑得出來?
...
“你就是跟著閹人的那個女仵作?”
壽安宮正殿,坐在主位上的貴太妃蹙著柳眉,看跪在地上的嬋夏。
還以為仵作都是惡臭不堪面容晦氣的,卻只見了個笑面討喜的丫頭,看著不過十幾歲大,煞是好看。
“回貴太妃的話,下官身為陛下親賜六品貼刑官,不知太妃說的仵作是哪位?”嬋夏心裡狠狠呸了口,你才閹人,你全家都是閹人!
主位上的女子身著紅色緙絲宮裝,金銀線繡的五彩斑斕,不過二十左右的模樣,流光溢彩豔光四射,花裡胡哨的差點沒晃瞎了嬋夏的眼。
這也是個沒心肝的主兒,夫君被敵軍抓去下落不明還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張嘴就罵於瑾閹人,嬋夏心裡嗤笑,還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這等庸脂俗粉配於瑭還真是天作之合賤人配狗。
貴太妃沒想到嬋夏竟還是個伶牙俐齒的,不由得多看她幾眼。
嬋夏為了為了查案方便,隻做尋常打扮,淺灰的襦裙搭了個素色窄袖褙子,簡單的雙還髻連個素釵都沒有,這打扮實在是算不上好看,宮裡的丫鬟都比她穿得體面。
豆蔻年華的女子眼裡滿是爛漫純淨,皮膚細膩富有彈性,那是貴太妃用再多的花汁子也塗不出來的。
烏黑的頭髮,水汪汪的笑眼,花一樣的年華,這樣的美好,即便不用華服金釵裝扮,看著也是好看討喜的。
想到這,貴太妃眸光微閃,看嬋夏的眼眸七分怨恨三分嫉妒。
“本宮聽聞,你與於公公聯手破了起大案,陛下龍心大悅,正想著要給你們什麽賞賜,本宮素來有成人之美,既然你跟那於公公親密無間,本宮就做主,把你許給他做正室,你可願意啊?”
貴太妃滿眼惡毒,看到嬋夏驚訝的表情,心裡的扭曲膨脹到了極致。
於瑾那個死太監害死於瑭,她也不會讓他好過,就讓他娶個低賤的仵作,永不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