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於瑾只是懷疑的話。
現在這平平無奇小縣城內突發的案件,足以讓他一葉知秋,猜到事情的真相。
於瑭不想隱瞞他,也不準備隱瞞他,這是跟於瑾正式宣戰。
“我們才剛離開青州,都沒待足一日,他消息怎會這麽靈通?就算是飛鴿傳書,從京城到青州,也要半日功夫。”
嬋夏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他一開始就在青州?!”
“或許,我們跟知府談話時,他就在後面聽著。”
於瑾的話讓嬋夏不寒而栗。
於瑭明明有別的方法跟於瑾對抗,偏偏選擇了最極端的一種。
以別人的血跟於瑾宣戰,這是何等的扭曲!
“可若是真如你所說,取胎兒腦髓的餿主意是於家出的,那這客棧掌櫃的與拐子一夥,他們為何要殺自己人?”
“那是因為——”
於瑾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面起了騷動。
推開窗向外看,官兵把客棧包圍起來了。
“這裡面所有住客皆有嫌疑,一個也不能放走!”
於瑾冷笑,這就是目的。
怪不得昨晚拐子沒有用迷香動手,這是擔心用藥傷胎。
暗的不成,便用明的了。
“這也太張狂了!拐子當街擄人還說得過去,竟然動用了官府...”嬋夏氣得攥緊雙拳。
朝綱不振到這般地步,真讓人痛心疾首。
“他們是衝著你來的,你不要怕,照顧好自己,如有不測,用這個。”於瑾從手上取下一枚戒指,抓起嬋夏的手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這原本是戴在他小指上的,嬋夏戴中指剛好。
“我有的。”嬋夏知道這戒指裡有針,她自己也有。
“你的那個不好看,以後別戴了。”於瑾握了握她的手,略涼的體溫於她卻是最暖的存在,“我這是金的。”
果然,這單純的傻丫頭聽到金的倆字,眼睛亮了起來,馬上把手背到身後。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真是個傻姑娘,她那督主一定沒跟她講過,在他家鄉,男人把戒指戴到中指意味著什麽。
於瑾輕輕拍了下她的肚子。
“照顧好自己,還有咱們的二寶。”
嬋夏凌亂。
這,這?!
萬年冰山也會開玩笑了?!
“裡面的人出來!”
官兵到了,於瑾替她整理好衣服,讓她的孕肚顯得自然一些,裝作惶恐地開門,一群官兵湧進來,首先盯著嬋夏。
“把她帶走!”
“各位官爺要帶我娘子去哪兒?”
“少囉嗦,這客棧出了命案,所有人都要調查,先帶她回去,然後就是你,不要亂跑知道嗎?”
嬋夏聽他們隻抓自己,懸著的心便放下了。
“我跟你們走就是了,相公,你要照顧好自己啊。”
最後一句,稱謂是假的,可是關切的心卻是再真不過。
於瑾眼裡泛起陣陣暖意,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只有她一人是關心著他的。
不是因為他是於家人,只因他是他。
嬋夏被帶上了頭套帶了出去,眼前一片黑,只聽得嘈雜漸漸遠去,離開了客棧,她被帶到了馬車上。
一路顛簸,只聽外面越來越安靜。
應該是遠離了鬧市,這是要運她出城。
“這裡面的女人怎麽這麽安靜?”車外,一個男子粗獷道。
“比起前面那倆又哭又鬧的,這個的確是太安靜了些,許是嚇傻了吧。”
嬋夏豎著耳朵聽。
這些人用繩子捆著她,不過繩子並不緊,應該是怕勒著肚子。
太傅要七月胎兒,擄走的大多是六月左右的孕母,這就意味著,這些被擄的孕母會被集中關在某處,只等著到月剖腹。
“這位小娘子長得真是不錯,我剛看了眼,比花魁都好看,只可惜動不得...”
借著便是一陣不堪地笑聲。
嬋夏聽了半天,只聽到倆人的聲音,從他們話裡不難猜出他們並不是官府的人。
只是混在官府的人裡抓她,話裡透出不止抓了一個了。
車行了一路,總算是停了下來。
外面有對話傳來,有另外一夥人與這倆人匯合,交代了幾句,嬋夏便被從車上帶下來。
“這是哪裡?你們要帶我去哪兒?”嬋夏喊道。
“不該問的別問,跟著我們走,否則有你受的!”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響起,聽起來有些歲數了,帶著京城的口音,趾高氣揚。
嬋夏猜這可能就是太傅府中女使,這些人把她交接過去,便是要送去統一關押。
“這身量看著倒是合適,就是不知道胎氣如何——郎中哪兒去了?”
“說是壞了肚子,要等一會。”
嬋夏聽到有郎中在,猜到一會必然要給自己把脈,真讓他們摸豈不是露餡?
“啊,我上不來氣!”嬋夏突然喊道,身子還是搖晃,“這繩子勒得我腹中孩兒亂踹,快放了我!”
這些人聽她說動胎氣,忙把捆著她的繩子解開,為首的婆子恐嚇道:
“看在你有孕在身的份上就不捆你了,亂跑仔細打斷你的腿!”
“廖媽媽。”一個蒼老的聲音恭敬地響起,嬋夏頭套還沒被摘下來,猜這就是郎中。
“快給她看看,她喊著孩子亂踹,莫要傷了胎。”廖媽媽命令道。
“我現在便來給她診脈,小娘子莫要怕...”郎中伸出手,準備給嬋夏把脈。
嬋夏掏出銀針,正準備給他來一下,郎中卻收回手。
捂著肚子哼唧了一聲。
“廖媽媽,你且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
“真是懶驢上磨屎尿多!誤了事兒仔細你的皮!”廖媽媽不耐地揮手, 示意他速戰速決,又見嬋夏扶著肚子,百般不適的模樣,忙命丫鬟把嬋夏帶到車上。
隔了好一會,那郎中回來了,卻也沒有再上車給嬋夏把脈,聽外面的對話,似乎已經拉到虛脫,被抬到另外一輛車上去了。
嬋夏蒙混過關,跟著車一路晃悠。
這一路她無論怎麽打探,身邊看著她的丫鬟都一言不發,沒有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作為重要的“藥引”,這些人倒也沒怠慢著嬋夏,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都是些醬牛肉燒雞之類的熟食,這是要補充孕母的營養,為了剖腹取孩兒做準備。
嬋夏一頓啃了三雞腿,把她身旁看守的丫鬟震懾到了。
“你...這麽吃不怕吃壞肚子?”
“我孩兒想吃的。”嬋夏用油乎乎的小手摸摸肚子,她可是答應了“相公”會照顧好“二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