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說的跟吃無關,我說的是這個咬舌自盡的事兒。”
嬋夏比了下被她氣得半死的家丁。
“大家看到了,這賊人被我識破後,一度想咬舌,雖然瓦舍說書的以及繪本裡常用‘咬舌自盡’這種死法,但作為仵作,我想奉勸大家,一定不要選擇這種死法。”
“我們也見過很多舌頭斷掉的人依然可以存活的例子,現實中用這種方法,死的概率是很小的,來,大家看。”
嬋夏用了一個小棍把家丁嘴上的布扒拉開,撬開他的嘴,給大家演示:
“舌頭上雖有不少血管,但是想要達到死亡效果,失血量必須要達到總血量的三成,僅憑舌頭上血管這些出血量,還沒等流那麽多血,便已經凝固了,疼是真疼,但疼不死,所以你說你傻不傻?”
家丁滿臉通紅,竟被嬋夏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倆眼一翻,暈過去了。
“咱們平時一定不要做壞事,否則就跟他似的。”
嬋夏的這番熱切講說引來一片叫好聲。
雖然她說的好多形容詞大家都聽不懂,但總覺得這種抓壞人方法很過癮呢,看這個年輕的姑娘氣壞人,比瓦舍聽書還過癮。
“王爺,現在我已經證明了桃紅是死於閻羅笑的毒,下毒之人就算不是眼前的這個賊人,他也一定知道些內幕,只要回去審問便知一二。”
“帶下去!”魏王一聲令下,那暈過去的家丁便被五花大綁,嘴裡也不用塞東西了。
就算他再醒過來也不會用咬舌這種蠢到家的方式死了。
“當然,我若只有這些證據,只怕是有人說我屈打成招,隨便找個替死鬼,所以,我還有另外的法子證明桃紅是死於毒。”
“請姑娘快快查驗!”郡主身邊的鍾媽媽激動道。
鍾媽媽目睹了嬋夏巧施小計抓賊人,心裡一萬個痛快,隻盼著嬋夏快快洗刷郡主的冤屈。
“不急,我還有話對王爺說。”
嬋夏從箱子裡取出一副手套戴上,帶完了還嫌不夠,又找了一副更大的套在外面。
“王爺,這手套是用鯊魚之皮做的,隔絕效果極好,只是成本很貴,我師父遍尋五湖四海,找遍了能人異士,才得了這麽兩幅,我用這個取了毒骨,這手套也要一並燒掉,實在是損失慘重——”
彩凝默默翻譯了下嬋夏這一大段,歸根到底三個字:得加錢
魏王額角青筋跳了兩下,忍了又忍,勾了勾手,嬋夏上前。
魏王壓低聲音,用只有倆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這是兕的皮,根本不是什麽鯊魚皮。而且,是我送你師父的,整整三大塊!”
嬋夏眨眨眼,哎呀,沒忽悠住?
“大概是我記錯了,哎,師門寶物實在是多,東西多,容易記雜啊...”
被拆穿後還能如此淡定,這臉皮的厚度真不是一般人。
“多謝王爺賞賜的三塊皮料,我代替我師父收下了,日後一定會用這個救更多的人。”
魏王在一瞬間產生了掐死嬋夏的衝動。
於瑾到底是從哪兒找的這麽不要臉的徒弟?!
嬋夏戴好手套後不再開玩笑,專注地取出一小塊骸骨,放在隔火的鐵板上煆燒成灰。
“正常人的骨灰呈現灰白色,中毒的骨灰為綠色,如果桃紅如外界傳的那般,是被郡主推下樓致死,她的骨灰應該是灰白色,反之,便是綠色。”
彩凝這才知道,為何開棺後,夏姑娘表現的那般謹慎。
嬋夏從昨天拿到郡主畫的圖後,便已經知道桃紅的死因了。
今日開棺,不過是為了堵眾口悠悠。
嬋夏將骨灰展示給大家。
周沫兒眼淚瞬間落下,雖有帷帽阻隔,但從她微微顫抖的身子不難猜到她此刻激動的情緒。
泛著綠色的骨灰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請在場的諸位做個見證,也好還郡主個清白。以及,這桃紅的骸骨今日必須焚燒,骸骨埋在地下,一旦棺木腐爛,毒素會滲入土地,恐對周圍百姓不利。”
嬋夏脫下手上的兩幅手套,一並扔入棺中。
熊熊大火,火勢衝天。
有毒的骸骨被燒成灰燼,粉碎了郡主跋扈的謠言。
“王爺,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可做我們這行慣了,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都是真實的,有時候聽的多了,便不自覺地帶了偏見看人,看得自然不準。”
“你在暗示本王什麽?”魏王質問。
“我什麽也沒暗示,只是請王爺好好想一想,平時都是哪些人,在王爺耳邊常念郡主的不好?”
嬋夏看著魏王,看他沉默不語,心裡用力呸了口。
好大一個渣爹!
“我阿爹不似王爺這般權勢通天,不過就是個小小仵作團頭,我家沒男丁,阿爹便把我當成兒子養, 我開蒙時,他總會站在我身後,看我寫字念書,寫得好誇讚一番,有時還會買糖葫蘆給我,寫得不好,也少不了要挨幾下手板。不知王爺也曾如我阿爹一般,站在郡主身後,看她功課做的如何?”
嬋夏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倒出消毒凝露仔細清洗手。
“王爺若有空,不妨看看郡主的書畫,真真是好。尤其是郡主的畫,小小年紀,竟然畫工如此深沉。”
魏王不解地看著嬋夏,不知她為何這樣說。
“我師父常說,從一個人的書畫作品中,可以窺視到一部分她的內心,能把畫做得如此深沉的人,她的內心,又能壞到哪兒去?”
魏王呆在那。
明明女兒就在身判,他卻不敢轉身看一眼。
一種從未有過的愧疚感,在此刻浮上心頭。
或許,他這個爹當的,從一開始就是不合格的。
“夏姑娘!”周沫兒叫住嬋夏。
想要對嬋夏說什麽,未語淚先流。
千言萬語,皆在這顆顆淚水當中。
嬋夏沒有轉身,只是揮揮手:
“郡主,你不需謝我,你父王是給過我銀子的,銀錢兩訖,互不相乾,我是個仵作,你還是少與我來往。”
她前世與那個孤苦伶仃的周沫兒是好友,那是因為周沫兒是督主收留的孤女,身世不明,身染奇毒。
嬋夏經常去她房裡找她玩,看著她畫畫,偶爾也會讓她畫點花樣子,嬋夏照著繡,大多是繡的不成樣子。
但那是周沫兒,不是郡主。
今生的郡主,不能再像往日那般與嬋夏秉燭夜話。
但也無妨。
郡主安好,嬋夏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