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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半兒》第四十三章:1半是選擇、1半是證明
  【仇大同對年重九說:“無論是到了公司樓下還是到了自家樓下,當一個男人越來越喜歡在停車以後點一根煙坐在車裡靜靜地聽著電台裡的廣播,享受著屬於他自己的那個狹小空間和那點零碎時間,這說明他開始步入中年。”而可歎的是,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空間卻處在全世界的邊緣,就像那些執著地活在自我世界的中心的人最終慢慢地變成了公眾圈子的邊緣人。】

  這天無線電台裡有一檔節目的主持人提出了夫妻感情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一個問題——為何很多互相熱愛的情侶在結婚以後便慢慢地不再親吻對方?

  年重九道:“感情這個問題就像大學裡的高數一樣玄奧,看上去很簡單的一件事能衍生出那麽多命題、讓那麽多人窮其一生去反覆地研究還研究不明白。”

  仇大同怪怪地笑著不說話,年重九道:“可能對於男人來說,愛情是證明題,而對女人來說是選擇題。而且,女人的選擇機會越多,男人就證明得越辛苦,女人的選擇機會越少,男人就證明得越輕松,但一旦女人做出選擇的答案,給男人的證明打上一個成立的對號以後,男人便不想再費心費腦地繼續證明了。”

  關於這個問題有著各種牽強附會的解釋,也可能本質上是因為人們想要的往往就是自己所缺乏的,而人們所不珍惜的往往都是自己所已經擁有的。

  仇大同笑道:“那個節目的主持人雖說是提出了一個問題,但卻解答了我好多疑問,聽他那樣一問我就釋然了,原來不止是我,原來男人都是這副德行——婚前看著對方流口水,婚後看著對方打飽嗝,仿佛一場婚禮過後,對方就已經變了,變得讓自己膩得下不了口。”

  年重九哈哈笑道:“你倒是坦誠,但你為何說是對方變了而不是說你自己變了?就算是下不了口也應該是人家花姐下不了口,你看看你這副德行多膩歪人啊,難道每個男人都和你一樣,到結婚以後就開始變得邋裡邋遢地不注重形象了嗎?”

  仇大同轉過頭盯著年重九道:“在婚後這半年不到的時間裡,我已經換了三十多個牙刷了。”

  年重九不解地問道:“你說到哪裡去了?難道你婚後有了潔癖?還是說你有口臭?”

  仇大同道:“你才有潔癖,你才有口臭——花姐在跟我吵架以後就喜歡把她自己關在廁所裡,仔仔細細地、一遍一遍地刷馬桶。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出門上班時,花姐仍會笑靨如花地把我送到門口,但會拒絕跟我kiss-bye。”

  年重九道:“你是說花姐有潔癖?也不太像呀。你說話的邏輯把聽眾的思維東拉西扯,越來越像個哲學家了,你這都是說的什麽跟什麽呀?”

  仇大同不理會年重九,挖著鼻孔繼續說道:“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是偷偷用我的牙刷去刷馬桶……這個娘們是真下得了手整我……”

  一直等到年重九笑飽了,仇大同靜靜地看著年重九擦擦眼角裡因為笑而迸出的淚花,面無表情地說道:“周末有空嗎?你花姐又開發出了新的菜譜,周末說要煲好湯請你到家裡來喝湯,她還張羅著要給你介紹個女朋友。我就不懂花姐為什麽會對你這個白眼狼這麽好。”

  年重九笑道:“因為只有我才懂花姐的廚藝。周末的時間現在也說不準,到時候看看吧,沒事我就一定去。”

  我們的私人東西當中最樂於與別人分享的大概就是我們的情緒,但是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們卻慢慢發現那些能夠與我們分享傷心難過的人越來越少,

而能夠與我們分享開心快樂的人更少,甚至於連我們自己都開始變得不再為自己高興。  就像在這新一年的開春以後,年重九第四銷售部的銷售額開始超越其他三個銷售部,實現了他要做第一的目標,而年重九除了約仇大同出來小酌一下,一起聊聊天談談心以外,再就是去桃花嶺陪陪凌乘風和孫慕卿,聊天時說一說工作上的事,其他再也找不出能分享自己喜悅的人。而在年重九自己看來,即使他的銷售業績達成了他自己設定的目標,他也是心酸大於開心。

  年重九曾對孫慕卿說:“有人天生骨子裡流淌著滾燙的熱血,那源自於內心的一種英雄情節和不屈不折的意志。就如同每個人都能看到浩瀚夜空中點點的星辰,我要做最亮的那一顆,照亮我所愛的人。”

  孫慕卿道:“在愛你的人眼裡,你就是最亮的那一顆。”

  年重九搖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我要在所有人眼裡都是最亮的那一顆,我要用最亮的光輝去照亮我所愛的人。”

  孫慕卿淡淡地笑道:“那我可能是一個觀星的人,那個安然地堅守在你廣闊內心中最平靜的一隅,為了看到你的光芒閃爍,甘心守在你的長夜裡的人。”

  孫慕卿對年重九道:“周末有空嗎?這半山的桃花就要開了,周末你過來看桃花吧,我給你和老爺子燙一壺酒。”

  年重九雖孫慕卿道:“我們認識快兩年了吧?你總是能熨帖到我心中的痛點,撓到我心中的癢處,謝謝你周末的那場桃花醉,但是現在我也說不準,到時候看看吧,沒別的事我一定會過來。”

  去年組建第四銷售部時,年重九就在部門裡形成了每個月都要一起聚餐的慣例,一年之計在於春,第四銷售部在今年的開春就贏得了銷售開門彩,年重九覺得這是一個好的兆頭,便組織整個部門的人一起鄭重地慶祝了一番。

  慶祝晚宴結束以後,年重九留下了好像滿腹心事一樣的鄭子衿,帶著她到江邊散步,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去年年重九第一次見到鄭子衿的那個地方,年重九便對鄭子衿說:“子衿,你還記得這個地方嗎?這個地方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那大約是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的一個雨天,那時我們還不認識,但是我竟然能記住你,我還記得你那天給我留下了一把雨傘……”

  鄭子衿回憶了很久道:“我想起來了,那天下著雨,我出來找我的表姐,你就是那天那個獨自坐在雨裡看著江面的人。對不起九哥,今天應該高興,但是我卻有點不開心。”

  年重九擺擺手道:“好像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安排好的。你不要向我道歉,我知道你有心事,我並不怪你,你在我的心目中不只是一個下屬、一個同事,更多像是一個故人。”

  鄭子衿沉吟了很久,道:“九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看年重九點點頭,鄭子衿問道:“你會偏執地向自己所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證明自己嗎?哪怕由此產生出雙方之間的攀比和賭氣。我想表達的意思是,愛是不是就像孔雀一樣非要在自己所愛的對方面前開屏?即使對方已經深深地愛著了它,哪怕它是一隻醜小鴨也會愛下去……”

  年重九道:“怎麽了?”

  鄭子衿道:“我跟我的男朋友談戀愛有幾年了,今年我父母給他安排好了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但他拒絕了,我父母準備給我們倆買好新房、讓我們結婚,他也拒絕了,但是我知道他是想跟我在一起的,他說他拒絕了我父母的好意是因為他想好好地娶我,他寧願在一個小公司裡看人臉色、受盡挫折地自己奮鬥,他寧願為了攢錢買房同時做幾份兼職工作,而且他父親身體不好還需要他贍養周濟。”

  鄭子衿道:“我並不嫌棄他家裡條件不好,我愛他就愛他的所有,接受他的所有,但是他既然愛我,為什麽不接受我的所有?相愛的兩個人之間互相愛戀的欲望多一些?還是互相征服的欲望多一些?難道愛情就非得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嗎?”

  年重九並不善於安慰別人,只是沉默了很久,對鄭子衿道:“你把他介紹給我做我的助理吧,我還一直把助理這個崗位空著呢。”

  鄭子衿道:“他前世就是一頭驢,有時候能把我氣死,就他那股子強勁會聽我的安排?”

  年重九笑道:“他可能會不聽你的,但他未必會不聽我的——可能我懂他吧,你要是放心就把他交給我,讓我給你調教調教看看吧。”

  鄭子衿臉上的烏雲終於散盡,展顏一笑道:“要是被你調教壞了的話你可得賠啊,九哥。他叫楊廣原,其實我很欣賞他,他的品德好,能力也很強,就是性格有點固執,我覺得他只是缺一個機會,一個讓能他充分發揮的平台,我也相信他能幫到九哥你很多。但是,我現在不太想跟他在同一個地方上班,這對我們都有影響,等我哪一天要離開公司了,我再把他介紹給你吧。”

  鄭子衿又道:“而且他那種性格注定了他會到處碰壁,會讓他遭受比其他人更多的挫折和磨煉,所以也只有把他托付給你我才能放心。但是在此之前,還是讓他再多些磨煉、讓他變得更優秀一些吧……”

  年重九點點頭道:“好,這件事以你的意見為主。但是你也不用擔心會麻煩到我,情誼是情誼,工作是工作,我能分得開。”

  鄭子衿又對年重九道:“人都是意氣用事的,工作和感情要分得開談何容易?九哥,或者我不該問,但是像你這樣優秀的人為何現在還單身呢?”

  年重九沉默了很久,道:“有人會向已經得到了的愛情證明,哪怕後來把這份愛情證明丟了,也仍然要證明下去,證明這份愛情的正確性,證明這份失敗的愛情原本應該是成立的。你們還年輕,不要走我們這些執拗的老家夥所走過的老路。有時候我也搞不懂自己,我剛才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就像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服自己。但是一個男人不斷地鞭策自己、要自己變得更好,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女人愛得深沉,他想在他的美人面前成為一個英雄,我希望你能對那個楊廣原多些耐心、多點理解。”

  鄭子衿點點頭,道:“我表姐有時候也這樣說楊廣原,說他在向得到了的愛情證明,證明他的值得和我選擇他的正確。但我表姐說她自己卻是在向失去的愛情證明,證明她的值得和對方沒選擇她的錯誤。”

  年重九道:“倒沒聽你說起過你還有個表姐。”

  鄭子衿笑道:“但她卻知道我有個九哥。她從小就是我的榜樣,我們倆一起長大,比親姐妹還要親,我什麽都會跟她講,我們倆基本上每天都通電話。”

  年重九問道:“她怎麽會知道我?”

  鄭子衿道:“我跟她講的,你不會怪我吧九哥?我感覺你們倆身上有很多地方比較像。她現在一個人在京城那邊創業,她想要我過去她那邊幫她,但是我不想去,你是我遇見到最好的領導,我才不舍得這麽快就離開你這裡,我計劃再跟你乾幾年,多學點東西,等我再成熟一點後我就要家人幫我創業了。再說,我也不放心楊廣原。”

  鄭子衿道:“算了,不提他了,對了九哥,你周末有空嗎?我表姐知道我和楊廣原鬧意見就特意從京城回來陪我,她擔心我不開心,我覺得她太苦、太累了,我要她在江城多呆兩天,讓她放松一下。你可以陪我們一起去逛逛街、看看電影或者喝杯咖啡聊聊天之類的嗎?我表姐還說她也想見見你,看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我如此地崇拜。”

  年重九心想這是怎麽了,周末還沒到就提前有這麽多人約,便對鄭子衿道:“你這家夥肯定在你表姐面前添油加醋地把我說得有多好,到時候你表姐肯定覺得見面不如聞名。但是周末有沒有空我現在也說不準,到時候看看吧,沒事我就一定去陪你們。”

  這個周末是去桃花嶺陪孫慕卿和老凌一起喝酒看桃花呢?還是去仇大同家裡喝湯、見下花姐所說的那個給自己介紹的女朋友呢?還是去陪鄭子衿和她那個自己沒見過面的表姐一起去喝咖啡、逛街呢?

  年重九與鄭子衿道別後,一個人站在江邊,看著夜幕下江面上來回穿梭的貨輪,眼前仿佛隱約看到了去年的那場煙雨,煙雨中那半山的桃花,桃花嶺上那個如海棠一般的孫慕卿,還有去年江邊那個在雨中對著江面大喊的落魄但烈性的女子——那個鄭子衿的表姐,還有去年的仇大同和花姐,更有在去年那場煙雨中離去的莫遇君……

  這個世界有時候很大,大得讓人找不到自己、迷失自己;這個世界有時候很小,小得只剩下了自己、固執不變而孤獨的自己。

  年重九俯著身趴在江邊的欄杆上,讓柔和的江風輕輕吹拂著臉龐,身後有個女孩子輕輕地用手指戳了戳年重九的肩膀,用一種婉轉柔美的聲音道:“年部長一個人在這裡散心嗎?”

  年重九回過頭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孩子,但卻怎麽也記不起曾在哪裡見過,那女孩道:“年部長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叫孟還珠,去年曾到貴公司對帳,那時還專程去拜訪過您。”

  年重九尷尬地道:“不好意思,剛才我是有點走神了,所以一下有點記不起。”

  孟還珠莞爾一笑,道:“沒關系,就是不知道年部長剛才走神是因為那種獨自莫憑欄的傷感情緒,還是因為那種釃酒臨江、橫槊賦詩的豪邁情懷?”

  年重九笑道:“豪邁的情懷都會被這一江的浪花淘盡,小情緒卻總會如這一江的粼粼江水般連綿不絕。”

  孟還珠道:“我在年部長身上沒看到小情緒,只看到了大氣概,聽我們余總說年部長一開年就氣勢如虹,您的第四銷售部在貴公司的銷量已經衝到第一。”

  年重九道:“你們余總還好吧?她倒是什麽都跟你講。”

  孟還珠道:“我們這些做財務工作的,就喜歡聽你們銷售和業務部門那些頗具傳奇色彩的銷售故事。”

  年重九心中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暖暖的東西,便慢慢地打開話匣子,跟孟還珠之間的話多了起來。年重九問道:“怎麽這麽晚了你還一個人到這裡來散步?”

  孟還珠雙手抱著胳膊到處張望,仿佛有點緊張,或者是有點冷,對年重九道:“我今天陪朋友一起去吃晚飯,返回的時候車子壞在了半路上,就隻好步行回家,走到這裡也只是路過,聽您這樣一說,我還真有點害怕了,路這麽黑……”。

  這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年重九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孟還珠身上,對她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在年重九送孟還珠回家的路上,孟還珠突然問道:“年部長,您這個周末有空嗎?我這裡剛好有兩張音樂會的票,就在隔壁市的中心劇場,離我們江城不遠,偏偏我的車壞了要檢修半個多月,要不我請您去聽音樂會?我出票、您出車?”

  年重九問道:“什麽音樂會?”

  孟還珠道:“音樂會的主題名字叫《讚歌》,是一場禮讚英雄、歌頌愛情的音樂會。正好您在今年的一開始就取得了工作上的重大突破,也當是去聽場音樂會給您慶祝一下,而且您看,這場音樂會的名字起的多好——《讚歌》——聽《讚歌》、慶成功,這豈不是天意?”

  年重九笑了笑,還沒回答,孟還珠道:“那咱們就說好了哦,我先把票給您一張,您要放在辦公桌上,免得忙忘了,您要是把周末安排了別的事我可就沒人陪、沒人送了。”孟還珠從包裡找出一張票, 遞給年重九,俏皮地說:“來,這是給您的《讚歌》。”

  年重九見孟還珠眨著一雙大眼看著自己,接過音樂會的票,道:“謝謝你,很榮幸能在這個周末做一次護花使者。”

  年重九能答應下來讓孟還珠非常開心,年重九看著顯得無比開心興奮的孟還珠,情緒在突然之間受到了一份很奇妙的感染,這也是在莫遇君離開以後,年重九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好像又開始能夠產生出一種類似於愛的感覺。

  所有的記憶都會隨著時間一片一片地凋零飄落,就如孫慕卿心中所想的遙遠的那場雪,也像年重九所見的眼前的這場花開。

  而好像所有的故事,都恰逢那時花開,那是一場故事記憶的原點和結果的歸宿。而從那時花開以後,到年重九跟孟還珠結婚之前的那一段時間裡,年重九再也沒去到過桃花嶺。

  孫慕卿對年重九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怪你,因為我曾親眼看著你懷揣著黯淡的夢想、強撐著勉強的意志在這個世界裡堅守;我曾親眼看著你在夢想面前一次次敗下陣來,看著你做過逃兵,又看著你重整旗鼓;我曾看著你拖著疲憊的身軀和委屈的心境在人事涼薄中掙扎跌撞,看著你像往山頂推著巨石的西西弗斯一樣把夢想往高處一次一次推去、又一次一次跌落,還執拗著說不疼。”

  孫慕卿說:“但是,你可以不必向這個世界和他人證明你是一個英雄。”

  你是不變的理想,但我背棄了自己——但是這種話,年重九也只能跟自己說說。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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