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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半兒》第一十一章:1半在路上、1半在別處
  【年重九小時候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放牛,經常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看牛吃草,心想:牛很可憐,一生任勞任怨,總是負重上路、拉著犁耕完田以後卻又被趕著離開田地到別處去啃草。年重九小時候聽的最多的故事就是狼的故事,心想:狼很可惡,人見人恨卻能到處得逞,每到一處總能霸佔危害一方卻偏偏能實現並滿足自己的私欲。】

  過客、朋友、家人……可能人這輩子就是活了幾個角色——面對自己身邊的各種角色,成為別人身邊的各種角色。

  能聊到一起才能玩到一起、能玩到一起才能吃到一起……這麽說來,請吃飯應該是最高禮儀。而無論你如何審視那些形形色色請你吃飯的人,但一定要珍惜肯花時間陪你吃飯的人,更應該去愛那個喜歡端詳著你吃飯的人。

  吃相估計也是隱私的一種吧,也難怪有很多女性在第一次約會吃飯時會矜持地放不開,或許只有愛你的人才不會介意、並喜歡你的吃相。

  年重九胡思亂想一通並刻意地留意到:當一家人圍到餐桌前時,母親收拾好晚飯會坐著休息會,並不動筷子而只是拿著一塊玉米餅慢慢地咬著,看著年重九和樂樂父子倆用如出一轍的夾菜扒飯動作吃得起勁。而年重九自己吃完飯以後也是咬著牙簽看著樂樂開始吃耍飯。

  還不知道林滿曦他們晚上那頓飯會吃點什麽花樣出來,明知大家的思想不統一,林滿曦仍想要組織另三個銷售部的部長到一起吃晚飯,就好像吃個飯以後就能讓大家結成命運共同體。而且林滿曦那裡向來就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不外是拉人一同下水的做派,他的這種心態或者是出於自己內心的不安害怕要拉人一起承擔恐懼,或者是拉人墊腳圖謀造點什麽風浪,但無論是內心不安害怕還是意欲圖謀點什麽,或許現在都已如壁虎的尾巴一般到了該斷掉的時候。而年重九擔心的卻是工作上失去了很多自主的主動權以後,在努力的道路上會不會像看不到結果和盡頭一樣越走越遠。

  努力的道路——好誅心的定性,這個道路的定性詞裡隻說了努力而並沒說有什麽繁花似錦的收獲——可能這條路上有且只有努力,甚至一路荒蕪讓人禹禹而行越走越遠,最怕的就是這樣,一路走來直到慕然回首時才發現,這一路上有且只有後面自己疲憊的腳印和前面無邊的茫茫,而自己想遇見的風景另在別處……

  但無論是什麽可能,一路行走就像兒子看的動畫片裡的歌曲“天要下雨你便打傘”,這果然是顛補不破的智慧,沒法怨天氣,沒法躲著不出門。年重九換一身運動裝,站在鏡子前排空心思後跟父母說一聲便出門提前來到了鄭子衿的健身房。

  周南桃仍是一身白色運動裝束,白得一塵不染,當周南桃到時年重九正坐在休息區悠閑地啜著一杯檸檬水。

  周南桃指著牆邊那排跑步機上已經佔滿的人,對年重九笑道:“看看人家多努力,而你卻在這裡偷懶。”

  “早跟你約好了一起便是要等你一起,我自己慌個什麽張嘛……”年重九道:“再說,比起一上來就熱火朝天,我更喜歡循序漸進地開始。”

  “可以!我很欣賞你,欣賞你這頭不停加稻草的駱駝。”周南桃道:“駱駝先生,那麽你準備好跋涉了嗎?”

  駱駝先生……一種澎湃的溫馨感突如其來,年重九覺得自己越來越容易被這個周南桃溫暖。

  年重九一直覺得自己像一隻緩慢而敏感的蝸牛,

經常會嘗試著慢慢伸出觸角去感受周邊的溫度,然後要麽進入新環境,要麽縮回心靈舒適區。年重九低頭看著還剩下一半的檸檬水道:“駱駝先生準備先儲存一點水份。”  “不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幫你帶出一個循序漸進的開始。”周南桃也要了一杯檸檬水,坐年重九對面道:“說說你運動和健身的目標吧?”

  “漫無目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來健身房,可能我純粹是想運動一下以便讓自己的精神狀態好一點,就像你說的駱駝一樣,調整狀態、積蓄能量然後繼續上路……”年重九環顧整個健身房,恰看到阿偉仍帶著些許尷尬的眼神仿佛正不知該怎麽打招呼,便對著他點點頭一笑,又對周南桃說道:“要不我就先定製六塊腹肌吧。”

  “今天有心事?”周南桃看著心不在焉的年重九問道,然後不容分辯把年重九水杯收起來道:“不過我大致明白了,我們的駱駝先生是需要人指引的……來吧,我們先從最基礎的開始。”

  周南桃帶著年重九一起從熱身開始,然後開始做一些能夠活動到肩頸、腰腹等等方面的訓練動作,再慢慢開始做一些力量提升訓練,倆人一起運動了大約個把小時後,互相之間的生疏感逐漸減淡,年重九也開始能夠放開自己對周南桃時不時開一些玩笑,互相之間越來越融洽。

  周南桃說:“人的身體在承受力量時會本能地選擇一種最舒適、最省力的姿勢和動作,而這些經常是錯誤的舒適性習慣,長久下去起不到鍛煉的目的,反而會對身體造成損害。”

  年重九故意借題發揮道:“那麽說,人會在本能上會做出選擇錯誤,寧願傷害自己也會樂此不疲地堅持下去嗎?”

  周南桃看了看年重九說道:“所以說駱駝先生需要指引。好了,現在可以休息一會。”

  年重九突然笑著說道:“所以說表現欲害人不淺,我其實早就累了,只是在你面前強撐著而已……不過淋淋漓漓地出一身汗讓人覺得很痛快。”

  周南桃笑著一抿嘴道:“不急,運動強度是慢慢加上去的,你是很久沒運動了吧?運動完以後一定要拉伸一下。”

  年重九問:“什麽是拉伸?”

  周南桃道:“簡單點說,現在拉伸應該就是讓肌肉放松下的意思。”

  年重九裝模做樣地轉著肩膀,上下左右地晃著脖子,皺著眉頭賊兮兮地笑道:“那你幫我揉揉唄。”

  周南桃眼中火花一閃,隨即笑著說道:“可以!誰讓子衿在我耳邊不停地說你的好話、讓我好好照顧一下你呢。你跟我來吧。”周南桃帶著年重九到健身房一角找了塊空地,鋪上一個瑜伽墊,說:“趴下吧。”

  年重九慢慢趴下伸展四肢,扭轉頭看著周南桃道:“我怎麽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周南桃笑笑不說話,找出一條帶滾輪的健身***,壓著年重九胳膊、腿、後背肩膀,如母親用擀麵杖擀麵一樣,在年重九身上來回地擀。

  年重九很不受力,一浪接一浪的疼到麻、酸到癢的那種奇妙的感覺仿佛從神經深處一湧而出,終於忍不住渾身繃緊了不停地抽著氣笑。

  周南桃也忍不住撲哧一笑,道:“至於嗎?這麽誇張,你是戲精吧!”

  年重九渾身繃得緊緊地、臉憋得通紅,道:“癢……哎哎疼!你還是痛快點,給我捶幾下就行了……”

  周南桃仿佛覺得很好玩,一邊用力擀一邊彎著眼睛笑道:“忍忍不行嗎?笑啥笑?注意點形象,不準亂哼哼!你還說要練腹肌,我看你快要笑出六塊腮肌了。”

  年重九笑道:“你這邏輯……太強盜了。施暴者向來理直氣壯,小羔羊不再沉默就成了影響形象?你不讓羔羊反抗,難道還不允許羔羊哼哼?我又不會裝死。”

  “哈哈,你呀!一身都是戲!”周南桃拍拍年重九的背,道:“起來吧。”

  年重九做出掙扎著爬起來的樣子,找個沙發四仰八叉坐在上面,齜牙咧嘴地開玩笑道:“下手可真辣!下次我請假不敢來了,怪不得你表妹說你有時候像什麽風一樣……”年重九頓了一瞬又撓著頭髮道:“我和子衿也有好多年的交情了,竟然才知道她有個表姐。”

  “但我卻很早就知道她有個九哥,子衿和我之間沒有秘密。”周南桃嘴角抿著微笑,坐在年重九對面,翹起二郎腿,灼灼的眼神看著年重九,帶著溫柔而執拗的表情。年重九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覺得她有種內心裡的鋒芒,雖然帶著溫度。

  哎!這是個聰明且過於敏感的女人,年重九藏住的話頭在周南桃的注視下仿佛開始在心裡發毛,便道:“她倒沒說啥,實際上我對你一無所知,反而是我對她說你是個冷暖變頻的麻辣表姐。”

  周南桃問道:“其他的沒說?子衿這丫頭淨愛鼓搗點事兒,她就沒把我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翻出來向你曬曬?”

  年重九道:“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你問不出來、我也編不出來。你看我剛才的表現像守口如瓶的地下黨員嗎?你別這樣看著我,怪瘮得慌……”

  周南桃道:“說得好像我剛才給你上了私刑一樣!好吧,就算你誠實。”

  “你也很誠實地暴露了自己。”年重九笑道:“一聽就知道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周南桃一笑道:“哈哈……人無全德,你太機靈了,再誠實也不老實。其實過去的事才叫故事,我早已釋然了,講給你聽也沒所謂。”周南桃盯著仿佛饒有興趣的年重九,過了良久後問道:“你相信因果嗎?”

  年重九點點頭道:“相信,但有時候也得有意識地把這些清零。”

  “但是偏偏有時候因果就像銀行發放的分期貸款,要你慢慢償還。”周南桃道:“我哥哥有個朋友經常說起這個,可能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就是源自因果吧。仿佛需要償還的太多,我不知道是償還因果還是償還心魔,有時候人會莫名其妙踏上一條路,一條無盡無休止的路,無法回頭只能熬到盡頭,直到走到無路可走了,才算償還清楚,才能清了這段因果或這個心魔。”周南桃一側身,把長長的頭髮甩到身前,摘下隨意扎在上面的皮筋套在手腕上,慢慢捋著頭髮看著直勾勾的年重九道:“看什麽呢?”

  心有戚戚常常是聽著別人的故事,舔舐自己的傷口。年重九歎口氣,仿佛現在才隱約記起鄭子衿所說“你們有點相似”那句話,年重九看著漂亮的周南桃,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心想自己真是很久沒聞到女人味了,溫柔地道:“別管我,我在聽。”

  周南桃撫弄著頭髮道:“我也就是近些年才把長發留長,以前一直是短發的,感覺會清爽很多。在我上高中臨近高考的時候遇見過一個人,有那麽一天下課後他突然跑到我面前,說我走路的時候扎在腦後的頭髮晃動著像一隻搖尾遊弋的金魚,當時我在他眼神裡看到了一種很美妙的東西。他跟我一樣,喜歡同樣的城市、喜歡那裡鮮明的四季和不同的風景。我們報考了同一所大學,可能就是對未來的共同憧憬讓兩顆心貼在一起,現在看來都是一些非常合情合理的幼稚。”

  “我按照約定考上了那所大學,但他考的分數不夠沒被錄取上,被調配到了西部一所大學,與我相隔千裡。在大學開學的兩個月後我就下定決心退學了,然後返回到高中複讀,並在第二年考入到他所在的大學。或者是因為最初的約定變了,導致那些其他的約定也不再真實,他已經和他班上的一個女生戀愛了……高中時他曾對我說他喜歡秋天,向往跟我一起坐在校園的長椅上聽沙沙的風聲、看婆娑的落葉。而結果……結果是我在宿舍樓上看著他跟別人在梧桐樹下的長椅上互相依偎,看了三個秋天……”

  “他在快畢業的時候跟她分手,然後考入到首都一所大學讀研究生。懷著一半不甘、一半癡怨,我第二年也考入到他所在的大學讀研。而中間那一年他同樣也是沒浪費,早已收服了一個小師妹天天帶在身邊,據說那女孩的家庭條件很好。我繼續遠遠地看著他跟別人在校園的長椅上互相依偎著看紅葉……”

  “再後來他出國了,又到了一個秋季如畫的地方。我留在了首都不甘心離開,我發誓等他回來再見到我時讓他為他所拋棄的後悔。我一個人努力打拚,開始不斷地享受著老天陸續恩賜的諸多機遇,其實很多非常光鮮的成就充滿了酸楚的較勁、而缺乏內心甜蜜的喜悅。他一直沒回來,可能是想看看他最終的結局,也可能是想給自己心裡畫上一個句號,我鼓起勇氣出國去看他,才發現他已經定居、再不會回來了。那是一個秋天,我像一個張牙舞爪追逐著影子一路狂奔後突然停下來的傻子,在古楓下的長椅上坐了一天一夜,哭著哭著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如夢一樣走了一程,我都沒有好好思考我到底想要什麽,真正擁有的又是什麽。我離開的時候,抖抖身上的落葉,仿佛一隻喪家犬剛從水裡爬上岸抖掉身上的水……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感受到了清晨和陽光的清新與力量、看到了夕陽和大海的美麗與壯闊、深夜不再靜得漆黑恐怖、內心不再緊縮著煎熬。原來內心不需要癡求,抽空了黑暗自然會有陽光,我放棄了源自內心的不甘和怨恨所給我帶來的一切後,洗掉風塵回來,以前人隨心流浪,我累了,但求今後心隨人安放。”

  目光觸及年重九眼神裡流露出的溫柔,鼻腔裡突然一陣不知源自何處的酸澀,周南桃皺皺鼻子,笑著問道:“你是在想怎麽安慰我嗎?其實能夠坦然講出的故事,是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對嗎?”

  年重九道:“有時候我也在想,或許應該感謝過去的一地雞毛,增強了我們對當下美好的感受和體驗;或者應該慶幸以往的冰天雪地,沒有凍結我們內心的溫度。如果洗去風塵,內心沒有沙漠,那麽所有的一切不堪,其實都是為了喚醒更好的自己。”

  周南桃看著年重九點點頭道:“嗯。今天累了,早點回去休息一下吧,你會覺得明天很舒服。”

  洗掉一身已經風乾的汗漬後皮膚仿佛能夠呼吸。年重九躺在床上,感覺到輕松而舒適。

  孫慕卿常對年重九說:“人除了來處、歸處、還有安處。”

  念著來處、找著安處、想著歸處。莫非一路上太多遇見,無法一頭扎到終點?或許隨心所遇才是最輕松、並對自己最負責的方式。但是如果信馬由韁,難道真的心如狡兔尋三窟?

  不明白為何在周南桃送自己出健身房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自己竟然會突然去攬住她的肩膀,如此纖弱而圓潤的感覺,年重九回想著周南桃側身低肩甩頭髮的樣子,回味她頭髮甩動所帶起的氣息,仿佛帶著身體和靈魂的香氣。

  年重九翻來覆去的半睡半醒之間,朦朧的意識裡出現一片沙漠,有一隻駱駝不再行走,停下來臥在沙丘上,等待著明日紅透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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