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舅……”

　　踩著水面，方雲心裡想著這個奇怪的稱呼，感覺程一川跟施穎關系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因為對方沒來三品，方雲刻意逗留了片刻，以他和林妙玉的遮掩，來的人沒有一個發現的。

　　但畢竟手上還提了一個人，那個方姓將軍好歹也是四品，還是會被發現的，方雲聽了一句，就轉身走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你快把他掐死了。”林妙玉每走一步，就蕩開一圈波紋，繡鞋在水面上仿佛更輕盈了幾分。

　　“額……”方雲隨意瞥了一眼四周，有些尷尬，他不認方向，現在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反正應該是水草深處，和那通天幫隔了很遠距離。

　　略微松了一點臉色漲紅，面容因快要窒息崩潰而極度扭曲的程一川，方雲笑著跟媳婦道:“隨便找個地方。”

　　說著，他試圖用感應感受四周，奈何感應一開，就覆蓋在周身三尺，還沒眼睛來的有用。

　　修煉到這種程度，還分不清方向，已經不是簡單的路癡能說明問題了。

　　林妙玉無奈的牽著他的手，要拉他去幹燥一點的地方，起碼找個地面能放置程一川才對。

　　外面太陽正烈，這蘆葦蕩裡，灌木叢中，卻有些斑駁，瞥過一條主動退走的水蛇，驚過不知名的大嘴水鳥，方雲看到的最多的，還是漚爛的絲布。

　　以及偶爾可以見到的，死去多時，被水波送走，又停在水草深處的，白色之上染有灰痕的骸骨。

　　菏源澤就不是一個善地，死人，跟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嗬……咳，松手！你是何人，不知我家有人，進宮當貴人了嗎！”程一川拚命的呼吸了兩聲，這次是真的驚慌了，在這人手上，自己簡直就像孩童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更為驚駭欲絕的事，到了他手上，只要自己運轉一點內力，他就會卡死一分，一開始下意識的反抗，他就直接快擰斷了自己脖子，剛才想要隱晦的，偷偷的傳訊出去，可內力才動用一絲，他就直接把自己掐的無法呼吸！

　　足足有幾十息，一點勁都沒松過，程一川怕了，他真的體會到死亡的恐懼了。

　　眼前這個戰力恐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人，絲毫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死。

　　再晚上一息，自己就真的死了！

　　“我知道，穎貴人對吧。”

　　方雲確實沒太在意他的死活，到自己手上了，還敢有小動作?只要你敢反抗，我就敢弄死你。

　　至於施穎，方雲又不在乎她的身份。自己本來就是調查她的，何況一個她的親戚。

　　程一川不說話了，來菏源澤的能有幾個好人?亡命之徒多的是，在外面，外戚的身份，倒是很管用，在這裡，拳頭才是最重要的。

　　很明顯，方雲的拳頭足夠大。

　　程一川也不是傻子，他雙手還因為無法呼吸而掙扎的掰扯著方雲的動作，此刻也不敢妄動，看著四周飛速閃過的景象，其心裡突然神色一動。

　　“咳咳！咳咳咳咳……”方雲聽著他劇烈的呼吸咳聲:“閣下...程某有眼不識泰山，想來閣下帶...咳咳，帶程某離開，應該不是要殺了程某的意思，程某願出黃金萬兩，給閣下和夫人賠個不是！”

　　方雲正好來到了一個蘆葦蕩中，看到比地水中有個小小的水中土地，就飄了過去。

　　這裡有很濃鬱的妖氣，入目就是一隻達到八品修為的龜類，足足有牛犢大小，滿嘴利齒，正面色不善的看著闖入者。

　　方雲踏足小嶼的瞬間，它就發動了進攻，被方雲隨意一腳，就踢到了幾十裡之外，其落入另一片陌生水泊，差點感覺被震死。整個龜生都是蒙的。

　　菏源澤裡亂的一團糟，方雲才懶得跟一個八品的小烏龜計較什麽，踹飛了它後，隨意的把程一川往地上一扔，然後似乎手指長時間用力有些僵硬了，還反覆捏了兩個指響。

　　“我問，你答，否則死。”

　　被摔的吐血的程一川，聽到了極其冷漠的話語。

　　方雲看他吐血，表面上面無表情，心裡實際上又歎氣了一下，他只是很簡單的，想隨意的把他扔下來，

　　卻沒想到，又不自知的，用上了一點勁。

　　當一個修士，尤其是體修，竟然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身體，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程一川隻感覺到這股無法反抗的巨力，竟是如此隨意，又不知道，他實力到底是怎麽修煉的！

　　都是五品，怎麽能強成這個樣子！

　　使勁的摸了一嘴血，程一川神色極其老實的說著:

　　“閣下盡管問，程某知無不言！”

　　在方雲根本沒有注意的過程中，他自然而然的擦血動作，讓幾滴血甩到了旁邊的水澤中，湖中到處可以見到的各種魚類，有一條草根深處，青黑色的小魚，無聲無息的遊了過來。

　　魚嘴吞吐，接著一甩尾，和附近的其他遊魚一樣，似乎因為人的聲音出現，而被嚇跑了。

　　方雲揉了揉眉心，怎麽問呢?

　　總不能直接問，你小子是不是奸細，是不是和晉國有染，和趙國有一腿，又或者是蠻族，長生會，白蓮教之流的人?

　　就是真是，他也不會承認的。

　　所以方雲問了一個程一川傻眼的問題:“你兒子多大了?”

　　程一川本來都認為，方雲莫不是來找仇家，尋寶，或者打探其他消息的問題，心裡將這菏源澤內部的情況想了一個遍，都做好腹稿了，

　　卻沒想到，他問的這是什麽問題?問自己兒子幹嘛！

　　“我沒兒子呀，”因為出乎意料，又加上問題簡單，他下意識的就回答了上來。

　　一出口就後悔了，程一川看方雲“嗯?”了一聲，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某……某至今未有子嗣。”

　　枯俅給的資料裡，通天幫幫主，好像因為年輕時玩的太花了，結果把自己玩壞了，確實沒有後代，方雲見他沒說謊，自認為頗為和善的笑了笑:

　　“剛才開個玩笑，其實我知道的，現在說正事。”

　　“您說，閣下可是要尋找仇家之類的?我們通天幫辦這事很……”

　　程一川松了一口氣，接著又差點一口氣喘上來，只聽方雲道:

　　“你母上今年貴庚?”

　　見程一川跟傻了一樣不說話，方雲皺了一下眉頭:難道這人沒文化?聽不懂文縐縐的語言?

　　於是就換了一種說法:

　　“你老娘今年多大了?”

　　程一川面色突然漲紅，覺得這人莫不是在羞辱自己，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五品高手，士可殺不可辱，你竟然這樣戲弄於我！

　　他怒吼一聲，一副要跟方雲貧拚命的樣子，然後他就跳起來了，然後他就飛起來了，再然後，他就落地了，直接砸出來了一個人形大坑。

　　重傷，程一川瘋狂噴血，再也調動不了任何一絲修為，經脈都碎了不少。

　　跳起來是他自己的行為，然後就被方雲一腳踹到了天上，再接著一拳打到了地面。

　　速度快到，程一川根本看不清楚方雲怎麽出的手。

　　五品，在方雲面前毫無掙扎能力。

　　“說還是不說?”一個長刀，就這樣懸立在其頭頂，程一川看著這中品寶器，心中閃過荒唐之感。

　　心裡的鬱悶簡直要再度吐出血來，你一個如此強大的人，抓了我，就為了問我兒子，問我母親?

　　接下來是不是還要問我七八房妻妾！

　　這妖孽到底哪裡冒出來的?實力強到嚇人不說，竟然還有一把中品寶器，

　　但這樣的人，竟然閑著沒事，折辱自己！

　　想著，他看向方雲，見他目光平靜，看向自己的眼神毫無波動，不由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有興趣折辱自己?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誰！”

　　最主要的是，他還有希望，還有強烈的求生欲，所以，他屈服了。

　　雖然屈服，但依舊口氣很不好:“我母親去年去世的，去年八十有二，今歲不在了……”

　　“嗯...，我還知道，你父親前年走的，他才活了六十歲，對吧?”

　　方雲淡淡的聲音，讓程一川一下子驚疑不定了起來。

　　“接下來，一個問題，一息，慢一步，它就會落下一點，你自己看著辦。”

　　說著，方雲又開始問了比如他和施家的關系，他和谷家的關系，插科打諢中，不知不覺就帶過了施穎這個人。

　　方雲得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施穎，在六歲的時候，失蹤過。

　　失蹤了半個月，最後，她大伯，也就是施家現任家主，施水昌把她找到了。

　　“你為什麽對施穎那麽好，把她當閨女了?”

　　“聽聞你想從谷家過繼過來一個兒子，怎麽還沒去辦?”

　　……

　　程一川不知道他對自己的家事為何知道這麽清楚，更不明白，他為何總是問自己家長裡短的。

　　要說是因為施穎嫁給了皇上，他是別國奸細，對自己有所圖謀，但看樣子不像啊，他根本就沒問過幾個關於她的事。

　　方雲也是無奈，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將自己的目的藏起來，不過知道施穎失蹤過一段時間，就好辦了。

　　接下來，就要去找谷家了。

　　谷家說起來，其實跟他們關系不大，但實際上，這些人留著都是谷家的血，施穎雖然姓施，但是她不知道是太爺爺還是爺爺，當年可是谷家之人入贅過去的。

　　在這個時代，血脈很重要，要不怎麽說，野種就是罵人的話呢。

　　“施穎所在的施家是直接受益家族，她還帶了個老太監，不太好搞，所以，去谷家抓個人問問才對。”

　　方雲暫時沒再問話了，而是心裡閃過念頭，

　　“這麽多問題裡，大概可以看出，施家，谷家，還有這個程幫主，其實都沒什麽問題，也不像是奸細之流，但施穎肯定有事，不然幹嘛叫我來查。”

　　方雲不滿，掾密司直屬皇帝，自己的任務肯定就是李啟親自發的，畢竟是查他的婆娘，沒有皇帝允許，誰敢這樣乾?

　　“破事，”方雲心裡吐槽，在玉簡上繼續記錄:“於通天幫程一川口中意外得知，穎貴人幼時失蹤半月有余，後被施水昌尋到……”

　　他想了想，還是沒把那句:“澤中險惡， 六歲孩童半月之間，竟無危險意外發生。”這句話記錄上去。

　　沒必要，自己就一皇帝工具人罷了，工具人怎麽能有自己的想法，枯俅警告還歷歷在目。

　　當皇帝的人，心都又髒又狠。

　　心裡想著，方雲就這樣感覺，眼前突兀的擠進來了一個人。

　　一個像是水蜜桃一般，熟透了的女人。

　　“呦，這是哪家公子，還是哪個老東西的徒弟呀，長得這麽俊俏，來菏源澤也不跟奴家說一聲……”

　　一個好聽粉糯的聲音傳入耳際，程一川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竟然在重傷的情況下，又不知哪裡來了力氣，一個攢射，躲掉了眼前的千雪長刀，到了其人身邊。

　　關於方雲第一次問有關施穎的問題時，他慢了一點，所以千雪就落下很多，嚇的他幾乎魂都沒了，往後也不敢再猶豫了。

　　“含姑姑！救我！”

　　他說著，卻見這個含姑姑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就徹底的暈了過去。

　　只因，林妙玉隨意的提著劍，面色不善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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