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的先生黃錕雖然已經離去了,但是石頭的日子還需要繼續過著。
黃錕似乎是一個有錢的書生,石頭母親救起他之後,黃錕便將自己身上帶著的所有錢財都給了救起自己的石頭母親。
這似乎是很大的一筆錢。
於是生活在鄉間的石頭一家,這些年來過的都要較附近的幾戶人家舒服一些。
於是年紀還很小的石頭,便對金錢與糧食沒了什麽太複雜的概念。
石頭還以為他們可以很簡單地便能度過這個乾旱無糧的年限。
似乎也真的就像石頭所想的那樣。
就在黃錕離開的當天,石頭的家裡還可以吃的上肉。
石頭不無遺憾地說道:“先生該是吃了這頓有肉的飯菜再離開的。”石頭顯然還陷在黃錕離去的傷感之中。
石頭母親臉上的表情卻並不怎麽好看,露出些許擔憂,說道:“快些吃肉吧,這之後的日子會要難過一些了。”
但之後的日子卻並不像石頭母親所說的那樣,日子也並沒有難過許多。
日子還是一般無二地往前過著,只是糧食開始小心翼翼地用著,但偶爾卻還是可以吃的上肉。
石頭腦子裡實在對這些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
有時石頭也會實在覺得奇怪了,便會問自己的母親:“母親,我們吃糧都有些緊的,怎得還能吃的上肉啊。”
這時石頭的母親就好似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流暢地回答道:“糧食是地裡頭上出來的,乾旱年限長不出糧食,糧食自然便變少了。但畜生們卻不遵循這個道理,於是我們就還可以有肉吃。”
白玉畢竟只是隨口的好奇一問,卻沒有要認真探尋的意思,於是這事便掀過去了。
石頭母親見到石頭沒有繼續往下追問,似乎心下裡很是松了一口氣。
時間再往後推移,乾旱無糧的年限並沒有得到好轉,田裡還是顆粒無收。
但和石頭住在一個鄉間的村民們,卻似乎都沒有被這個自然災害給影響到似得。
石頭自然也沒有被災害所影響到。
只是這時的石頭已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他在鄉間的各處都探尋過,他沒有發現一頭還活著的牲畜。
並且他發現了一個另他惶恐的事情。
偶爾有流民尋到他們鄉間的,村中都會拿出些食物來好好地招待這些流民。但不用多久時間,石頭在這個鄉間便再也看不到之前見過的那些流民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便是石頭母親拿回肉的時間。
石頭甚至發現村中居住少於十數年的外來人,也是不知何時都已從這個鄉間消失。
石頭腦中有了種不好的猜想,他想到了離開的先生。當他腦中有了這個猜想時,他的思維便自作主張地往下聯想,他如何攔都攔不住。
這時石頭便想到了先生離開時,那天他起的很晚。這是否是晚上的食物中被放進了蒙汗藥之類的迷藥。
而那天家中的母親,所做的也是有肉的飯菜。
石頭腦中才剛剛聯想到此處,他的胃便開始痙攣,他爬在地下一陣一陣地嘔吐著。他將他今天吃到肚裡的,和同所有胃裡沒消化的都統統地吐在了地上。
他已吐盡了胃裡的所有東西,但卻是怎麽都停不下嘔吐的這個動作,他只能不停地嘔吐著。
他的胃已很痛,但他卻怎麽都停不下來。他的胃裡已開始吐出了血,但他還是怎麽都停不下來。
石頭已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家中,
他看到家中的母親,他想要狠狠地質問面前的這個人。但母親臉上對他擔憂的神色卻令他不得不把就要從嘴中衝出的話,給生生地咽進了肚子裡。 “噗……”要說的話雖被咽進了肚子裡,但一口鬱積在胸腔的鮮血,還是從石頭口中被噴出。
這一日,石頭病了,這是心病。
從這一日之後,石頭臥病在床,他神情呆滯,不吃不喝。
石頭的母親找過村裡的大夫。大夫搖搖頭也便走了。
只是幾日的時光,石頭便瘦脫了相。石頭母親心中急切,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
這一日石頭的母親被了叫了出去,很久都沒有回來。
而到了晚上時候,卻是前幾日被母親找來的那個大夫尋了過來。他手中提著幾兩肉,目光也變得呆滯了許多。
進屋裡來,大夫看著躺在床上的白玉,說道:“我知道你該是聽的到的,你若是還能爬的起來,那你便快些逃跑吧。你的母親已經死去,我手中提著的便是你母親身上的肉了。”
本來幾日木僵般的石頭突然便大睜開自己的眼睛,嘴中傳來:“謔謔,謔謔……”的聲音。
大夫被嚇了一跳,卻還是緩下了自己的情緒,只聽他說道:“我們本來隻對外來人做這事的, 這是村長的兒子想到的法子,這法子實在是……”
大夫一聲長歎,說道:“這世道,實在已只有這種活下去的法子了。起先還有許多人反對這法子的,但時間久了村子裡的人便都已餓得有些失了理智。這時人便不是人了,是野獸,是猛禽,是食人的惡鬼。”
大夫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道:“當人們第一次做了這事,這之後人們便像是徹底解開了某種束縛。他們可以理所當然地殺死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哪怕這個生命前些天,還就站在他面前與他聊天。”
大夫繼續道:“外鄉來的人被吃盡了,接著便是路過的流民。當流民來的少了……”大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石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就是像你這樣的人……”
大夫抬頭看著石頭家的屋頂,他緩了很久,最後還是說道:“你母親的死是要怪我的。我只是無意中和村長說了聲關於你的病,他們便問我你是否是活不成了,這時我便知道我說錯了話。我急忙跑去和你母親商量,但這時村長已經帶人往這邊趕來了。”
大夫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什麽情緒上的波動,他現在已好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你母親是很偉大的,她攔下了村長他們。她願意替你去死的,她實在是很偉大的。而村長他們認為你已病了,是怎麽都逃不了的。你母親若是活著,或許還要與他們多分一些肉來,既然你母親前去尋死,他們實在是很願意接受的。”
大夫將提來的肉放在了石頭床頭的櫃子上,便緩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