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回到家中,葉知遠先她回來了。
“章大人沒事吧?”葉知秋隨口問道,她看哥哥的模樣,就知道章楶已經脫了圍。
“沒事了。”葉知遠淡淡地應道。
“那就好。”葉知秋伸了個懶腰,準備回房。
“你對大人是怎麽脫困的就不好奇嗎?”葉知遠眉毛一挑,問道。
“哦,是怎麽脫困的?”葉知秋回轉身來,漫不經心地問道。
“圍著大人的人越來越多,帶頭的那幾個家夥又凶得緊,步步逼著大人,如果不是懾於大人的威嚴,他們早把鹽棧的鹽搶光了。雙方相持不下,我就把你的話帶給了大人。”說到此處,葉知遠停下話頭,眼睛緊緊地盯著妹妹。
“然後呢?”
“然後大人就跟那些人說,半個月之內,鹽價必定跌下來。”
葉知秋微笑不語,葉知遠歎氣道:“我到現在還未明白,大人怎會按你的話去做。”
“我說的是十天之內,但大人真聰明,留有余地,好跟對方討價還價。那些人想必還不滿意對吧?”葉知秋笑道。
“你又猜對了。”葉知遠繼續說道:“那些人說半個月太長,最後,大人答應他們,十日之內把鹽價控制住。”說完,不住地歎息。
葉知秋知道哥哥為何歎息,她走前哥哥,悄悄地說道:“其實,並不是大人聽我的話,雙方僵持不下,只有承諾才能解困。至於我的話,不過是讓大人更快做決斷罷了。”
葉知遠愕然,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妹妹,這丫頭啥時候身上多了一些高深莫測的味道?
“對了,夫人的後事如此處理?出殯的那天,我也想去送她一程。”葉知秋關心地問道。
葉知遠道:“大人跟他的幾位公子決定要將夫人的棺槨運回老家浦城安葬。明日打齋,後日起程。”
“死後能回歸故裡,也是好事。”葉知秋點了點頭。
想起章夫人,兄妹倆都沉默下來,不過葉知秋想得更遠,因為她到現在為止,還不相信章夫人是死於疾病。
過了半晌,葉知遠問道:“你不是一早就回家了嗎,怎麽這時候才回來?”
“路上發生了些事情,哥哥,我懷疑毒是成瑞輝下的。”
“不是已經判斷鵝是在燒好之前下的毒嗎,你這會說毒是成瑞輝下的,這不是自相矛盾嗎?”葉知遠詫道。
“鵝是在燒好之前下的毒這個判斷沒錯,但這鵝卻不一定是天香樓出爐的那隻!。”
“為什麽你這麽說?”葉知遠驚詫極了。
葉知秋把回家路上發生的事及張師傅的話告訴了葉知遠,葉知遠呆了呆,道:“按你的話來看,成瑞輝掉包的可能性的確很大。”
葉知秋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目前我們尚未知道成瑞輝殺余逸年的動機,另外成瑞輝又是用哪種方法下毒的?他會不會也知道雄黃遇熱成毒呢?”
成瑞輝正在清理存貨,看到葉知秋來了,連忙泡茶待客。二人坐定,成瑞輝問道:“葉小姐有何事找我呢?”
葉知秋道:“首先我是來感激你的,上次你們這有一支紫玉竹做的笛子,我很喜歡,但原來的定價太貴,幸好成掌櫃降低了價格,我才能得到心頭好。”
“葉小姐哪能這麽說呢?我們本來就是想趕緊低價處理掉這存貨的。”成瑞輝客氣地笑道。
“那把存貨處理掉之後,成掌櫃有什麽打算?”
“大部份夥計都已結清工錢走了,
我打算處理完存貨,余錢給余坊主的老母親送去。” “那你自己呢,難道就沒有為將來打算一下麽?”葉知秋關心地問道。
成瑞輝聽了這話,臉上突然現出一絲痛苦,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回答葉知秋:“將來,將來,嘿嘿,我還有什麽將來可言?”
葉知秋一邊留意他的神色,一邊安慰他:“成掌櫃,這逸桐坊即算經營不下去了,憑你的口才能力,想必到哪裡也能討一份正經的營生,又何必灰心呢?”
成瑞輝瞿然一省,道:“哦,哦,我只是一時感慨罷了。”
“成掌櫃喜歡吃燒鵝嗎?”葉知秋換了一個話題。
成瑞輝怔了一怔,不明所以,隨口答道:“天香樓燒鵝誰不喜歡吃?只是有些貴,以我的工錢,哪敢經常買呀。”
“那余坊主喜歡吃燒鵝嗎?”葉知秋若不經意地問道。
成瑞輝又是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才道:“他呀,不知多喜歡吃,他又不缺錢,所以隔三差五地去買。誒,葉小姐,你不是專門過來跟我討論這燒鵝的吧?”他的心有點慌了。
葉知秋面色一端,道:“我正是過來與你討論燒鵝的。”
“這燒鵝有什麽值得討論的,葉小姐莫不是與我開玩笑的吧?”
“我可沒開玩笑,你知道余逸年是怎麽死的麽?”
“葉小姐這麽說,難道是吃燒鵝吃死的?”成瑞輝的面色已有點難看了。
“成掌櫃,你才是跟我開玩笑吧,你難道不知道余逸年是怎麽死的?”葉知秋的話越來越不客氣了,她從神色中已察覺到,成瑞輝必定與余逸年的死有關。
“這我哪能知道?”
“你真個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還希望你們刑捕房盡快查出坊主的死因呢。”成瑞輝故作鎮定。
“好吧,我告訴你,余逸年是、吃了有毒的燒鵝死的!”
“那下毒的是誰?”
“你!”葉知秋淡淡地說道:
“我?”成瑞輝心頭狂跳:“葉小姐,你這個笑話可一點都不好笑。”
“我這不是笑話,是事實!”葉知秋冷冷地說道。
“葉小姐,你這不是血口噴人嗎?你可有證據?”成瑞輝大聲反問,聲音裡卻有一絲絲小顫抖。
“燒鵝是不是你讓何滿江給余逸年送去的?”
“沒錯,但我可沒下毒啊。”成瑞輝開始分辯。
“沒錯,你沒下毒,你只是換了一只有毒的燒鵝。”葉知秋緊逼而上。
“我換了燒鵝?葉小姐講話要有證據,城裡賣燒鵝這種食物的根本沒多少家店,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看我最近可曾有去買過燒鵝?”成瑞輝繼續辯解。
“你當然沒有去任何一家店買過燒鵝,因為這燒鵝根本就是你自己燒製的!”
成瑞輝沒想到葉知秋連這也知道,他愣了一愣,叫道:“你胡說!”
葉知秋卻不再逼問下去,她笑了笑:“聽天香樓的張師傅說,你很會烤東西吃。他還說……”
成瑞輝面色大變,忙問道:“你認識天香樓的老張?他還說什麽?”
“看來你是認識天香樓的張師傅咯?”
成瑞輝咬了咬牙,道:“沒錯,他是我的發小。”
“那你應該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葉知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成瑞輝登時面如死灰,心似驚濤駭浪般翻騰,身子卻泥雕似地動也不動。
葉知秋知他在內心交戰。
過了許久,見他還是不動,才在他眼前招了招手:“喂,喂,成掌櫃!”
成瑞輝回過神來:“啊,你在說什麽?”
“成掌櫃,我想說的只有一句話。”
“什麽話?”成瑞輝忐忑不安地問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成瑞輝一下癱在了椅子上,全身瑟瑟發抖。
又過了許久,葉知秋輕輕地問道:“我哥哥想必也快到了,你是主動跟我回去呢?還是等人來抓呢?”
“我跟你回去。”成瑞輝咬了咬牙,站起身來。
正是:惡行終須可堪破,毒計必定能識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