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元仲愣了一下,叫道:“住手,快快給我住手!”
天香樓的打手們齊刷刷地收回兵刃,葉知遠等人正莫名其妙,管元仲又叫道:“葉捕頭,請你們停下來,有事好商量。”於是雙方收戰。
管元仲對葉知遠說道:“葉捕頭你等我一下。”說完便“登、登、登”跑上了三樓去。
葉知秋見管元仲忙急忙慌地跑上樓去,低聲對哥哥道:“這管元仲搞得什麽?”
“想必是他的主人有話要吩囑他。”葉知遠答道。
“你說這祝融夫人會不會讓我們把人帶走呢?”
“我怎麽知道?”
“如果她不肯,我們該如何?”
葉知遠輕哼一聲:“如果她不肯,就按你所說的擒賊擒王。”
葉知秋苦笑道:“只怕這時候的王,已不再是管元仲了。何況,即使是管元仲,我們也擒不來,剛才我不就失手了嗎?”
葉知遠沉吟片刻,道:“要不我在這裡跟他們斡旋,你與許寒江趕回刑捕房搬救兵。”
葉知秋搖頭歎道:“那祝融夫人武藝高強,恐怕刑捕房的人全來了,也無濟於事吧?”
“你怎知祝融夫人武藝高強?”葉知遠有些納悶。
“你覺得管元仲的武藝如何?他的主人想必在他之上。”
“他的武藝如何還不知道,不過他這輕功很高明。”
葉知秋手指點了點額頭,輕輕說道:“我正覺得奇怪呢,剛才我去拿他的時候,他一下子便消失在我眼前了,可見他輕功的高明,可是他上樓,為什麽卻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的呢,還發出聲響來。”
葉知遠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他之所以一步一步走上去是為了表示他對主人的尊重,不敢一躍而上,發出聲響是提醒主人我要上來了,就像敲門一樣。我剛才留意了一下,他雖發出聲響,那腳幾乎沒沾到地的,一絲塵埃都沒帶起來。”
“沒想到管元仲胖乎乎的身形,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輕功。”葉知秋感歎道。
“他這種步法,恐怕就是江湖上盛傳的‘踏雪無痕’了。”葉知遠對妹妹說道。
葉知秋吐了一下舌頭:“那豈不是比我們的‘八步趕蟬’還高明?”
管元仲上到三樓,祝融夫人問道:“下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葉知秋也不知道從何得知雄黃加熱會化作砒霜,逼著我們做了個實驗。”管元仲不敢隱瞞。
“結果呢?”
“根據他們杵作檢驗的結果,燒好的鵝果真含有砒霜之毒。他們認為是吊燒房的廚子利用雄黃下的毒,要把他們幾個帶走。”
祝融夫人沉思了一會,輕輕歎道:“你殺死余逸年的方法本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沒想到居然有人給余逸年下了毒,最終還是牽扯到了我們天香樓。”
頓了頓,又道:“毒不管是不是那幾個吊燒房的廚子下的,我們沒必要卷入這個事端來,把他們交給刑捕房就是。”
“但我們的燒鵝就製不成了。天香樓少了這道菜”管元仲說出心中的顧慮。
“大掌櫃,事情的輕重,我們心裡要拎得清楚。”祝融夫人聲不大,分量卻不輕,管元仲低頭不敢再說。
祝融夫人接著說道:“我會讓人到南方再尋幾個廚子來,在沒尋到之前隻好少做一些生意了。除了這道九製蜜汁燒鵝,我們也還有許多菜肴可供客人們選擇。對了,你以後盡量少跟那葉家兩兄妹起爭執。”
“我明白了。
” 管元仲正準備告退,祝融夫人說道:“我幾句話要跟葉知秋說,你請她到三樓來。”
“樓主要跟她說話?”管元仲很是驚訝。
祝融夫人把手一揮,道:“嗯,你下去把她請上來吧。”
管元仲下得樓來,葉知遠正想上前詢問,看祝融夫人是個什麽意思,同不同意他們帶人走。
只見管元仲徑自走到葉知秋跟前,笑容滿面地說道:“我們樓主有幾話想跟葉小姐說,請葉小姐移步三樓,請!”
葉知秋一下愣住了,問道:“你們樓主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啊?”
“小姐上去便知。”
葉知秋看著哥哥,葉知遠也不知道祝融夫人是什麽意思,會不會對妹妹不利,正想用手攔著,葉知秋把心一橫,想道:“好,就會會這神秘的祝融夫人,我是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去的,諒她不敢對我怎樣。”於是點頭同意上去。
管元仲把葉知秋帶到二樓的樓梯口,道:“小姐從這裡上去便可到樓主的書房,她在那裡等你。”
葉知秋深深吸了一口氣,漫步走上三樓,門沒關,葉知秋還是禮貌地敲了敲,裡面有女聲傳來:“葉小姐不必客氣,請進來吧。”
葉知秋走進了書房,這是一間何其雅致的書房啊,博古架上雕刻著時新花式,雕花間隔處擺了幾件官窯瓷器,一邊的牆壁上掛著吳道子的人物畫,另一邊牆壁上掛著顧愷之的山水畫。
牆的轉角處著放了一張高腳凳,凳上擺放著一盆清蒼的墨蘭。最令人感到新奇的是屋子的牆壁上,錯落有致地掛著七八面鋥亮的黃銅鏡子。葉知秋內心暗暗好笑:“這祝融夫人想必是愛美之人,房裡掛著這麽多面鏡子,可以隨時隨地欣賞自己的容顏。”
書房後端的正中間,有一張大大的書案。書案的後面,有一個人面向後牆前的那排書櫃站立著。那個人身著寬大的玄黑衣袍,頭戴黑色帷帽,別說面目了,就這身打扮來說,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那人轉過身來,指著書案旁的一張椅子道:“葉小姐請坐。”聲音頗為低沉沙啞,但聽得出是個女音,就是請她進房的聲音。
葉知秋坐下了,她客氣地問道:“您就是天香樓主祝融夫人吧?敢問夫人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呢。”
祝融夫人笑了笑:“小姐乃大家閨秀,怎會知道雄黃遇熱能化作砒霜呢?”
“啊,我不記得從哪一本書上看過。”葉知秋含糊含糊地說道。
祝融夫人追問道:“是什麽書啊?我也算是博覽群書了,但是除了在先人的一本傳記上有記載外,可沒見過其他書有此記載。”
接著又輕聲笑道:“你知道我家先人的那本傳記叫什麽?它的名字叫《夢溪筆談》!”隔著帷帽的紗縵,她仔細察著著葉知秋的神色。葉知秋可察看不了她的神色,就這點來說,葉知秋在明,她在暗。
葉知秋大吃一驚,但她仍相當鎮定說道:“夫人即便博覽群書,天下也總有書是夫人沒讀過的,在夫人沒讀過的書中有此記載,那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你說得也是。”祝融夫人察覺不到葉知秋的異常,而且說話也合理,便點了點頭。
“夫人,您還有什麽要問的嗎?”葉知秋起身準備告辭了。
祝融夫人突然問道:“葉小姐覺得我這間書房的布置怎樣?”
葉知秋一愣,隨即讚道:“很雅致。”,這是實話。
“你之前有到過我這書房嗎?”祝融夫人又追問了一句。
葉知秋心上一凜,暗想她可能把自己當作杜蔓青了,於是笑道:“夫人講笑了,這裡除了夫人您,估計也就是管掌櫃上來過。”
祝融夫人搖頭道:“不,除了我與管元仲,還有兩個人到過,你是第五個。不過你是我請來的,另外兩人卻是自己闖進來的。”
“是何人有那麽大的膽?”葉知秋一臉驚詫。
“一個是江湖上的小偷,外號‘細無聲’,他來偷《出師表》但沒有得手;另外一個我不知道他是何人,但他卻成功竊取了《夢溪筆談》!”祝融夫人緩緩說道。
葉知秋暗忖:“這祝融夫人想必懷疑是我盜的書,套我的話來了。”
果然祝融夫人道:“葉小姐如果遇到那偷書之賊,不妨告訴她,如果一個月內把書暗暗歸還,我可以一筆勾消,不再追究。”
“夫人真會說笑,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賊,我哪裡能遇得上呢,就是遇上,我也不知道那個是偷書賊啊。”葉知秋明白祝融夫人的意思,卻裝作聽不懂。
“葉小姐是聰明人,說不定那些賊就喜歡跟你打交道呢。”祝融夫人輕飄飄地說道。
“說什麽賊喜歡跟我打交道?你其實就是暗指我是賊。”葉知秋心裡有點惱怒,但仍舊笑呵呵地說道:“說到聰明,哪裡及得上夫人的萬分之一,夫人還有話要問的嗎?”
“我沒有其他話了。”
葉知秋卻坐下椅子去,漫不經心地問道:“那我也鬥膽問夫人一句,屋裡沒有陽光,夫人為何要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致使眾人對夫人有諸多好奇?”
“葉小姐對我也好奇嗎?”
“當然。”
祝融夫人突然笑道:“那好,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三招,我便給你看看我的面目。如果不能,我也不會為難你,只是不能給你看了。”
葉知秋暗想, 我隻躲不還手,走滿三招想必不是難事。於是道聲得罪,以指代劍,一招‘靈蛇出洞’便刺祝融夫人的雙眼。
祝融夫人道:“葉小姐,拿出你的真本領來。”緩緩伸出右手,化作拳狀,以待葉知秋的雙指,如果葉知秋繼續進攻,指頭碰到拳頭,必然折斷。
誰知道葉知秋的‘靈蛇出洞’只不過是虛招,她出招出到一半時,馬上抽回手來,轉身便逃!祝融夫人叫道:“好個狡猾的小姑娘!”展開拳頭,化為綿掌,拍向葉知秋的後背。
一時間,葉知秋覺得背後涼嗖嗖的,隻得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拚命地向前逃去。可惜她才逃出了五步,祝融夫人的掌已拍到了她的後背,葉知秋急忙把腰向前一彎,雖然躲過那一掌,但仍被掌風震得蹌蹌踉踉的。
葉知秋趕緊認輸:“夫人好功夫,我輸了。”
祝融夫人停止追擊,心想:“以這個葉知秋的輕功,上次不可能逃得出去,難道偷書的不是她?”於是說道:“既然你已認輸,下去吧,那幾個廚子你可以帶走。”
葉知秋道:“是”轉身下樓。
她暗暗抹了把冷汗:“原來祝融夫人是想試探我武功,看看我是不是盜書之人?我也真是一時大意,竟然在天香樓做這個雄黃化砒霜的實驗,卻忘了《夢溪筆談》本就是他家之物,難怪她要懷疑我了。好在我的輕功遠不及杜蔓青,這下她不會再懷疑我了吧!”
看到妹妹毫發無傷地下了樓,葉知遠才松了口氣。
正是:夢溪筆談非等閑,祝融之火始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