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未時,兄妹二人又來到了天香樓,管元仲來迎,葉知遠問道:“管掌櫃,你們樓主可同意把工藝流程告之?”
管元仲點頭道:“我們樓主同意了,兩位請跟我來。”
帶著葉家兄妹走進了後院,指著那幾間平房道:“這是我們製作燒鵝的專用廚房。你們知道我們的燒鵝為何稱作‘九製蜜汁燒鵝’嗎?”
“是因為它是由九道工序而成的?”
管元仲笑道:“雖然沒有九道,但工序也很繁複,取名‘九製’也是為了好聽嘛。”
葉知遠點頭道:“理解。”
管元仲帶著兩人走進了第一間平房,裡面有兩個廚子在忙碌著。
“這屋裡是第一道、第二道工序,分別是脫毛、去內髒;鵝的稚毛多又密,脫毛時水溫要剛剛好,手要夠快,才可以使毛脫得乾淨之余又保持表皮的光滑。去內髒就不用多說了,刀法要準,不然損傷了鵝身,這鵝就廢了。”管元仲介紹道。
兄妹倆看了,這間房裡除了水和刀具,什麽材料也沒有,估計下毒的並不在這兩道工序裡。
管元仲帶著他們又來到第二間平房,介紹道:“去完內髒接著要做的是第三、第四、第五道工序,分別是放鹽醃製、調配佐料、縫合鵝肚”。
這間房裡有有三個廚子在忙,葉知秋定晴一瞧,有一個正是中午在誠記面攤與成瑞輝見面的那個胖廚子,他見大掌櫃帶人進來登時有些緊張,停下手裡的活。
葉知秋暗暗留神,暗忖:“莫不要被我猜中,那毒真是成瑞輝指使這個胖廚子下的?”她在想著,管元仲指著胖廚子介紹道:“負責放鹽醃製的是這位張師傅。”
葉知秋朝胖廚子笑了笑,不動聲色問道:“張師傅用什麽佐料醃製燒鵝?”
“鹽、最好最細的白鹽。”胖廚子張師傅指著跟前的兩個大瓦罐子道。
“是的,只有上好的細鹽,才能醃製得均勻。”管元仲笑道。
“難道張師傅暗暗在鹽裡面拌了砒霜?可是僅憑他緊張的神情,也不足以斷定這毒就是他下的。”葉知秋一邊想,一邊察看了那兩個鹽罐子,笑著問道:“這種細鹽,恐怕比市面上尋常的食鹽貴不少吧?”
“那是,這可是我們找鹽商特別加工的,當然貴不少。”管元仲樂呵呵地笑道。
葉知秋想起了路問星的話,天香樓的燒鵝肯下重本,貴得是有道理的。
管元仲指著另外兩名廚子道:“這是藍師傅,他負責把佐料調配好填入鵝肚子裡。最後還要把鵝肚子用葦草縫好,是由那位蔣師傅負責。”
藍師傅用的材料比較多,有小茴香、花椒、八角、五香、金針、果皮、紅棗、甘草。兄妹二人一一細看了,配方雖雜,但都是些尋常的佐料。
“我用的材料只有葦草,把這些葦草壓扁,撕成細細的個條,用大針穿進去,把鵝肚子縫合好。”房裡最後一道工序的蔣師傅一邊說話,一邊把縫合好的光鵝掛在屋裡的竹杆上。
管元仲見兄妹倆留意到屋裡吊著的那一排的光鵝,便笑道:“這些就是已醃好、填完佐料、縫合好的鵝,掛在這裡瀝乾水後才可以拿到隔壁吊燒。兩位再跟我來。”
葉知秋暗想,即使是張師傅暗中下的毒,可這麽多光鵝放在一起,他是如何辯別哪只是有毒的,難道他做了記號?
仨人來到一間最大的平房裡,裡面有五個吊燒爐,每個爐前面都有一個廚子在忙碌。
另一邊整齊堆放著好大一堆木柴。 “第六道工序也是最後一道工序,就是吊燒。這是最重要最繁雜的一道工序。”
管元仲指著一個廚子道:“洪壯,你過來,跟這兩位官爺小姐介紹一下這燒鵝是怎麽烤製的。”
那名叫洪壯的廚子向管元仲恭恭敬敬鞠了個躬:“是的大掌櫃。”
他請兄妹二人上前,道:“二位請看,這是我們的吊燒爐,上面有一個掛鵝用的勾子,但先不要把鵝掛上。我們先在下面點燃木柴。等柴火燃到一定程度我們再用鐵掀把鵝掛進去。然後把爐門關上。”
“這樣就可以了嗎?”葉知秋問道。
洪壯笑道:“當然沒有這麽簡單,每隔半刻鍾,我們要打開爐門,把鵝身轉動一次。以使火力均勻。然後還要拿著吹筒向鵝肚吹氣,讓鵝肚鼓起來,裡面的佐料才能滲入鵝身。”
“怪不得看你們一個個的臉色通紅,原來吹氣時被火力熏的。”葉知秋笑道。
“我們做這個的,是個辛苦的活,雖然不在日頭底下曬,但比在日頭底下曬還更熱呢。”洪壯憨憨笑著。
“這麽辛苦,想必你們東家開給你們的工錢也自是不少。”
洪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管元仲道:“你還沒說完吧,趕緊把剩下的說完。”
洪壯繼續說道:“燒了兩刻鍾左右時分,鵝已經有七八分熟了。鵝皮開始焦黃。此時木柴已沒有了明火,全部都化作通紅的火炭。你們聞一聞,這周圍是不是有炭火的香氣?”
葉知秋吸了一口,笑道:“這炭火的香氣果然獨特,想必就是那荔枝木燒成的炭火了吧?管掌櫃?”
“沒錯。”
“九製蜜汁燒鵝,好像還缺了一個蜜字呀。”
洪壯道:“我還沒說完哩。鵝皮開始焦黃,木柴燒成炭火,這時就可以塗蜜了。我們用特製的毛掃,把蜜糖均勻塗抹到燒鵝表皮上。然後關上爐門,讓鵝慢慢吸收木炭的熱力與香氣。再等一刻鍾左右,整隻燒鵝已被烤成金黃色,這道九製蜜汁燒鵝才算是燒成了。”
“謝謝洪師傅的講解。”葉知秋客氣地說道,她的心則更加陰晴不定了:“即使張師傅做了記號,經過吊燒塗蜜,什麽記號也沒啦,那他如何識別?何況鵝在吊燒房裡,他如何控制有毒的那隻送到余逸年手中?難道我猜錯了,毒並不是張師傅下的?”
“兩位還要再問些什麽,如果不問,我們就出去吧,這裡太熱了。”管元仲人胖,在這蒸騰的吊燒房裡,感覺更熱,不住地抹汗。
葉知秋卻走到柴堆前,她拾起一段木柴。掂了掂分量,笑道:“這荔枝木果然結實墜手。比杉木桐木重多了,也沒有松木那一股松油味。真是上好的柴火。”突然,她想起這種木頭好像在哪裡見過。
葉知秋暗暗思索著,杉木桐木,啊,是在逸桐坊那間堆放桐木的庫房裡看過這樣的一段木頭。桐木是製作琴的上好材料,但為什麽會有一根荔枝木在桐木堆裡出現呢,這兩者又有什麽關聯呢?
葉知秋正呆呆地想著,葉知遠叫了她一聲:“知秋,知秋!”
“啊,哥哥,你叫我做什麽?”葉知秋回過神來。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我們叫你出去說話,這吊燒房怪熱的。”
管元仲帶著兄妹倆來到一個雅座,泡了壺杭菊花茶,笑道:“這個可以降火。二位剛從吊燒房裡出來,再適合不過。”
“管掌櫃真是設想周到。”葉知遠客氣地笑道。
葉知秋卻道:“我們在那裡呆了一會就已經感覺心火旺盛,那幾個廚子長年累月地在那乾活,虧他們受得了。”
“習慣了就不覺得熱了。但我們天香樓也是有人情味的,這幾位師傅是我們特意從南粵高薪請來的,總共六人。他們是同村兄弟,都姓洪。他們每上完五天就休息一日,有特殊事情可以互相調班。”
“難怪只有五個廚子在那裡呢。這麽說來還有一個在休息沒來做事咯?”葉知遠問道。
“沒錯。”
“管掌櫃,我還有一些問題。”葉知秋沉思了一會,說道。
“葉小姐請說。”
“不知道你們這些廚子可以在各道工序中互相替換麽?比如醃製燒鵝的張師傅替代調配佐料的藍師傅?”
管元仲道:“我們講究的是工多藝熟,基本上是一人乾一樣,不怎麽會互相替換的。如果藍師傅實在忙不過來,張師傅偶爾也會幫忙。”
葉知秋再問:“那如果是吊燒房忙不過來,醃製燒鵝的張師傅又可不可替代吊燒房其中一個洪師傅呢?”葉知秋對那張師傅有懷疑,兩個問題都是問他的,但又問得不露痕跡。
管元仲笑道:“那是不可能的。莫說吊燒房不會忙不過來,就是會,其他師傅也不能替代他們六人,我們規定,不同廚房的人是不能互相串房的。”
“你們這樣規定是怕有人知道燒鵝的所有配方與工藝麽?”葉知秋笑道。
“這是其中原因之一,另外如果可以串房的話,那起不到認真乾活的作用,再有,就是出了問題,更容易出現互相扯皮、不好追究責任了。”
“你們天香樓的管理倒是很有一套。”葉知秋笑著讚道。
管元仲也笑道:“讓二位見笑,做這行做得久了,自然會有自己的做法。”
“那是,那是。”
“二位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暫時沒有。”
“那二位先坐坐,我還有事忙呢。”管元仲站起身來。
“管掌櫃自去忙,我們在此喝喝茶。有問題再請您過來問。”
“好咧”管元仲離開了。
葉知遠一直都在沉思,此時開口道:“這些廚子中,哪位才是下毒的人呢?”
葉知秋道:“我本來是重點懷疑那個醃製燒鵝的張姓廚子,但如果管元仲說的是實話,廚子間互相不能串房,那他就不可能從中下毒啊,所以我現在隻好重新再去判斷了。”她把看到成瑞輝與張姓胖廚子的事情告訴了葉知遠。
“你這麽說的確是很有道理,但如果管元仲說的不是實話呢?”管元仲這個人實在太圓滑了,葉知遠並不很相信他。
“按常理來說,他連‘秘方’都告訴我們了,沒理由從中說謊啊。”葉知秋倒是很相信管元仲剛才的話。
“這麽說來,前面那幾道工序的人都不可能下毒,下毒的只有吊燒房的那幾個廚子?好,我現在就去把他們抓回刑捕房審問。”
“你不等人到了,才去抓麽?”葉知秋笑道。
“你怎麽知道我叫了人過來?”
“今天中午你說要回刑捕房一趟,我就猜到你會叫人過來了,我們在天香樓抓人很容易起衝突,不多叫些人怎麽鎮得住啊?”
“沒想到你還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葉知秋伸手捶她哥哥,嬌嗔道:“誰是你肚裡的蛔蟲?我不過按常理去推測你的心思罷了。”
葉知遠一笑閃過:“妹妹,你這麽會猜測別人的心思,與你在一塊好像什麽都瞞不了你,有點可怕啊。”
葉知秋怔了怔,收手正色說道:“哥哥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害你的。而且平常沒事誰會去猜你的心思啊。”
兄妹倆正說著呢,杵作許寒江帶了林益源、孔小北、孔小南等三名捕快來了。
葉知遠讓那仨捕快守住吊燒房的門口。他與葉知秋、許寒江則是去問管元仲要人。
“什麽,你們要帶走吊燒房的幾位洪師傅?”管元仲覺得自己已經很配合調查了,沒想到葉知遠還要帶他們的人走,不覺有些動怒。
“管掌櫃莫急,等我們查明了是哪個廚子下的毒,其余的人自會放回來的。”葉知遠平靜地說道。
“憑什麽說是我們的廚子下的毒?”管元仲氣乎乎地說道。
“余逸年是吃毒燒鵝死的,這點你承認吧?”
“即便余逸年是吃毒燒鵝死,那下毒就是我們的廚子麽?接觸那燒鵝的人又不止是我們天香樓的人,至少還有成瑞輝接觸過。”
“那麽讓杵作許先生跟你說明原因吧。”
管元仲拉下臉來,看著許寒江,他不笑的時候,還真有些陰森可怕。
許寒江沒有正視管元仲的目光,他輕聲說道:“管掌櫃,我們在死亡現場發現了一小塊燒鵝骨頭,經檢驗,那塊骨頭可是帶有砒霜之毒的。”
“那說明什麽?”
“如果是正常下毒,那毒只能下到鵝肉裡面,不可能下到骨頭裡邊。骨頭有毒,這只能證明這鵝在燒好之前就已經下了毒的。”許寒江耐心地解釋。
管元仲聽了這話不出聲了。
“管掌櫃,其實我們是講道理的。前面五道工序的廚子,因為不能保證有毒的燒鵝會送到余逸年手裡,所以基本排除了他們作案的可能,我們就不帶回去了。至於吊燒房那幾位廚子,我們也保證他們不會受到嚴刑逼供,等水落石出,我們再把無辜的廚子送回來。”葉知秋見管元仲的臉色不好,趕緊從旁解釋。
管元仲默不作聲。
葉知遠叫了一聲:“林益源,你們三個,把吊燒房的那幾個廚子帶回刑捕房。”又對管元仲道:“對了,你們吊燒房還有一個在休假的廚子,他人現在哪裡?”
管元仲突地把手一攔,大聲喝道:“慢著!”
葉知遠一怔,問道:“管掌櫃,你還有什麽事?”
“你說我們的廚子下毒害人,就得拿出證據來。”管元仲寸步不讓。
“剛才不是跟你說了麽,燒鵝肉連同骨頭都含有砒霜之毒的,只有你們吊燒房的廚子才辦得到。”葉知遠眉頭一皺。
“這就是你們的證明?那我也可以證明他們要下毒,根本辦不到。”管元仲冷冷地說道。
“你要證明他們沒下毒?好,你說說看。”葉知遠叫停了那三個捕快。
“你們說余逸年中的是砒霜之毒對麽?”
“不錯。”
“可我們天香樓根本就沒有砒霜這樣東西!”管元仲說得很肯定。
葉知遠怔了怔,道:“你們天香樓或許沒砒霜,但他們可以從外面帶進來。”
“我們是高級食府,對食物的要求非常嚴格,所有的食材都有專人負責采購,再送入各個廚房內,廚子是不能帶任何物品進入廚房的,進入廚房前還會有護院仔細查身,我就不相信這毒會憑空冒出來。”管元仲侃侃說道。
“管掌櫃,你說的都是實話?”
“我為何要欺騙你們?”
葉知秋想了想,道:“照你這麽說,也有可能是采購的買辦與吊燒房的廚子串通,或者是負責檢查的護院與廚子串通,或許是護院一時大意讓廚子藏在身上沒搜出來。砒霜小小的一包東西,也很容易查漏。”
“不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呢?”
管元仲冷冷地瞅了葉知秋一眼,道:“天香樓的規矩森嚴,我不相信那些買辦敢串通,也不相信護院敢大意,更不相信我們的廚子敢殺人!你們要把人帶走,除非拿出可靠一點的證據來。”
“比如呢?”
管元仲道:“砒霜這東西乃劇毒,不容易取得。每個藥房都是有數量管制的,而且買的時候還要登記。你們若能拿出我們天香樓任何一個人的購買記錄來,你想帶走誰,我不說二話。”
兄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查砒霜購買記錄的確也是查案的另一條途徑,只是要查完淮安所有的藥房,隻恐用時很長,如果是在外地藥房買的,那查起來就更困難了。
管元仲見兄妹倆沉默不語,以為被他的話唬住,接著說道:“葉捕頭,不說令妹,你可是有相當的查案經驗,為什麽就沒想到要去藥房查詢購買記錄呢?這也是一條破案的線索不是?”
葉知遠兄妹沒有從購買記錄入手,並不是他們想不到,而是查詢起來耗時費力還可能有疏露,卻不想被余逸年抓住這點不放。
話說余逸年捉住了葉知遠的痛點,不僅不配合,言語間還“提醒”他如何著手破案,葉知遠有些哭笑不得,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這時後院有一個人急急躥了出來,不小心撞倒一個跑堂小廝。小廝哎喲一聲開罵道:“你這人是瞎了怎地?胡亂撞人!”
那個人道:“對不住小二哥,我不是有心撞你,剛才有一隻老鼠從縫裡躥出來,我得趕緊把它滅了,不然三掌櫃該罵我了。”
跑堂小廝道詫道:“前幾日樓裡不是買了許多雄黃粉驅鼠麽,怎麽還有老鼠亂躥?就是你們這些做清潔的沒搞好!”
葉知秋聽了那兩個人的對話,心中一動,想起一些事情來。她對管元仲道:“管掌櫃,你以為砒霜一定要到藥房購買才能有麽?”
“不去藥房買哪裡還能有?”管元仲一怔。
“我說你們天香樓就有這種劇毒,你信麽?”
管元仲不知道葉知秋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面帶不悅:“葉小姐,你又來跟我開玩笑了,我們天香樓怎麽會有這種東西,你當我們是黑店麽?”
“管掌櫃莫急,你們天香樓當然不是黑店。沒錯,你們天香樓沒購入砒霜,但購有雄黃粉吧?”
管元仲有點摸不著頭腦,道:“我們的食物都不含雄黃,就連雄黃酒也沒有。但即使有又如何,這與砒霜有什麽關系?”
“管掌櫃,你隻管把買辦叫來,看看他最近有沒有購入雄黃。”
管元仲雖然對葉知秋的話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把買辦叫來問話:“最近可有購入雄黃?”
“有,因為最近廚房鬧老鼠,所以買了些雄黃粉撒在角落裡驅蟲驅鼠。”買辦答道。
“那吊燒房可放有雄黃粉驅鼠?”
“有,吊燒房不許其他人進去,裡面的衛生都是那幾位洪師傅自已搞的。那天他們說吊燒房裡也鬧老鼠,我就把半斤雄黃粉給了他們。”
葉知秋點了點頭,道:“現在我不僅知道那砒霜是從何處來的,連他們是怎麽下的毒也估摸了個大概來。”
這話一出,不僅管元仲,連葉知遠與許寒江都驚詫不已。齊聲問道:“那你說是怎麽下的毒?”
正是:食物毒物一線間,砒霜雄黃豈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