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郭慕紅堅持否認販賣私鹽與殺人的罪名,一時葉知秋也無法,隻得說:“帳簿自是有的,不過你要知道,等我拿出帳簿,你就再也沒有從輕發落的機會了。要不要主動招供,你再好好想想。”
郭慕紅何等狡猾,她這時已經有六七分肯定葉知秋是訛她的,當然不會自動承認了。
葉知遠讓人把郭慕紅還押大牢,兄妹倆人走出了刑捕房。
葉知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葉知遠問道:“妹妹,你真找著那本帳簿了嗎?”
“如果我真的帳簿在握,也不用如此絞盡腦汁了,那帳簿估計是被余逸年銷毀了。”
葉知秋猜得沒錯,章夫人一死,第二日中午郭慕紅就去找余逸年,讓他把帳簿銷毀。
因為百密一疏殺錯了人,兩人言語間還吵了起來,成瑞輝遠遠看到她,卻以為是郭慕白。
余逸年燒毀帳簿後,沒多久自己也死了。
葉知秋皺著眉,不住用手敲打自己的腦袋,葉知遠見了勸解道:“既然暫時想不到好辦法,就別太傷神了,治不了她謀殺,不是還有三條比較輕的罪名嗎?把她釘住了再說。”
“就怕在她的狡辯之下,另外三條罪也脫了。”
“你當謝老太太與沈楷沈大人是吃素的呀,這麽輕易給郭慕紅脫罪?”葉知遠笑道,他對這件事還是比較篤定的。
“現在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只能如此了。”
“妹妹你這些天太累了,早點回家休息吧。我到謝沈兩家通知他們去,後天要提堂審訊郭慕紅。”
葉知秋與哥哥道別後,自已走在了回家的路上,突然有一個人把她截住,定睛一看,那個人是郭慕白。
葉知秋向郭慕白行了個禮:“郭大小姐。”
“受不起。”郭慕白把身一閃,面帶不悅。
“是我有什麽地方得罪大小姐了嗎?”
“葉小姐,明人何必說暗話呢,你難道不知我找你何事嗎?”
“猜到一些,大小姐是個敞亮人,我葉知秋也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但這裡不是說話之地,不如找個地方坐下再說?”
郭慕白指著街口道:“那裡有家茶莊,就進那吧。”說完,徑自向那家“陸羽茶莊”走去,葉知秋隻得跟在後面。
兩人點了一壺碧羅春,坐下說話。
葉知秋忙活了起來,她用第一過茶水給郭慕白燙洗了杯子,第二過沸水把茶葉泡開,露出嫩心時,茶水的顏色剛剛好。
葉知秋給郭慕白斟了半杯,雙手奉上:“大小姐,請喝茶。”
郭慕白瞪了她一眼,不過還是接過茶水呷了一口,開口說道:“既然都是敞亮人,我就直說了,你為何把我妹妹捉去?枉你之前還說什麽大恩不敢言報!”
“大小姐是怎麽知道令妹給我們捉住了呢?”葉知秋不直接回答問題,先轉換話頭。
“慕紅在進疊翠莊之前,留了兩個隨從在外面。那兩個隨從是個精細人,在外頭久等不到人出來,當然就回水寨呈報於我們了。”
“二小姐真是個精明的人啊!”葉知秋讚道。
郭慕白見葉知秋讚她妹妹精明,臉色好了一點,道:“她的行事一向如此,你以為她看著凶悍,就以為是粗鹵之人麽?”
“我早就知道令妹是個精細之人,不但精細,還心狠手辣,六親不認!”葉知秋的話峰又是一轉。
“你說她心狠手辣尤可,但說她六親不認就有點太過了吧?”郭慕白的臉又拉下來了。
“我有這種看法不是沒因由的,你知道我們為什麽要抓捕你妹妹嗎?”葉知秋兜了一個彎回到正題。
“這個官方已說得很清楚了,不就是‘私闖民宅,聚眾鬧事,傷害官眷’嗎?”
郭慕白接著為妹妹辨解道:“葉小姐,其實慕紅去疊翠莊之前已經跟我們打過招呼了,說她要與謝家化解恩怨,此去是借祝賀嫘祖旦辰之機,跟謝家談筆生意。所以那幾項罪名,估計是雙方誤會所致。”
“大小姐認為令妹是個輕易放下恩怨的人嗎?依我之見,她並不是想借祝旦之機,跟謝家談生意,而是想借祝旦之機趁機搗亂,好落謝家的面子。”
郭慕白呆了一呆,她與郭慕紅同胞多年,怎會不知她的性情?不過她仍為胞妹開辯:“慕紅沒錯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經過我的勸解,我相信她是真的隻為生意而去的。”
葉知秋連連搖頭:“令妹當時的確有說過可以幫謝家運貨,但她的要價比市面上高了一整倍,這是誠心做生意的樣子嗎?分明就是搗亂來的!再說了,她一聽人家姑娘是沈家的閨女,立即抽了人家一巴掌,這又算是什麽回事呢?”
郭慕白可不知道這些,聞言做聲不得。
“不過,我們捉她的真正原因也不是這些。”葉知秋對郭慕白磊落的性情頗有好感,決定跟她開誠布公。
“真正的原因?那到底是什麽?”郭慕白有點忐忑不安,心想不會是因為妹妹販賣私鹽的事被官府知道了吧?
葉知秋考慮了一下措辭,嚴正地說道:“老實對你講,令妹意圖謀害章楶章大人未遂,卻害死了章夫人,這才是我們要抓她的原因!”
郭慕白被這話驚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叫道:“這怎麽可能呢?她又沒跟章大人有仇怨。”
“怎麽不可能呢,令妹與余逸年合夥做私鹽生意,這估計你是知道的吧?”
“你怎麽知道的?”郭慕白倒吸了一口涼氣。
葉知秋當然不會把偷聽的事說出來,當下淡淡地說道:“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私鹽被查,他們懷恨在心,遂起殺人之心。”
“可你們有什麽證據嗎?”
“那日你到我家報信,恰巧救了我好友白錦,白錦當時是中了無影針,這也是你知道的。你就沒想過,無影針只有你們父女三人才會使,白錦是怎麽中針的呢?”
郭慕白見葉知秋提起白錦中針的事,其實她也有過疑問,但卻沒把這事往胞妹身上想,當下訥訥說道:“慕紅與白小姐根本不認識,怎麽會害她呢?”
“那大小姐知不知道余逸年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提起余逸年,郭慕白的臉色更難看了,哼了一聲:“他的事我怎麽知道?葉小姐,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就爽爽快快說出來吧。”
“余逸年其實是個機關製作絕頂高手。”
葉知秋留意到郭慕白的表情,她的樣子並不怎麽吃驚,想必她也是知道余逸年有這個本領的,便有些奇怪:“郭慕白如果跟余逸年不熟的話,怎麽知道余逸年這個秘密的?郭慕紅應該不會告訴她的呀。”
“余逸年即使是個機關高手,那與慕紅、與無影針又有什麽關系?”郭慕白反問道。
“那就得說余逸年同時兼具兩個身份了,明的是造琴大師,暗裡是機關高手。他利用弦琴設下機關,機關裡巧置暗器。琴的名字叫‘天籟’,暗器的名稱叫‘無影針’。”
“令妹與余逸年的算盤打得太精了,他們把琴獻給了章大人,只有在彈到特定曲子時才會遭害,那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哪知陰差陽錯,章大人沒再彈過那曲子,但章夫人彈了,白錦彈了,所以章夫人死了,白錦傷了!”
郭慕白的臉“刷”地灰白一片, 她自言自語地呢喃著:“難道白錦所中的無影針真的是慕紅的?這針除我外只有兩個人會用,我爹應該是沒可能的,那……”
“所以我才說令妹六親不認呢。你可知道我用這無影針質問令妹時,她卻推在你身上,說是你給余逸年的。”葉知秋歎氣道。
“她怎能那樣說呢?”郭慕白叫了起來。
“大小姐,我不是挑拔你們姐妹之情,以令妹的狠辣及工於心計,將來她必定是要跟你爭奪幫主之位的。而你,不是她的對手!”
郭慕白沉默不語。
過了好久,她才黯然說道:“幫主之位我不在意,葉小姐,多謝你把真話告訴我。慕紅終究是我的親妹妹,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她受牢獄之苦,你之前不是說欠我人情嗎?能不能把她放出來?”
“不能!”葉知秋斬釘截鐵地說道。
她從郭慕白的眼神之中,知道她的話是肺腑之言,但自己沒辦法答應放過郭慕紅。
“沒錯我是欠你人情,這人情我會還你,但傷天害理的除外!”
郭慕白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算了,我們自己想辦法把慕紅救出來,我就不相信你手上有確鑿的證據。告辭!”
她放下茶杯,匆匆走了。
望著郭慕白的背影,葉知秋生出一些感慨,這郭慕白明知郭慕紅以後會跟她爭位,也知道她胞妹做了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還會如此護短呢?
也許這就是骨肉親情吧,換作是自己,如果最親的人犯法了,也很難做到大義滅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