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青雖然吃了一驚,但仍傲然不懼,她雙手抱拳:“兩位高人請了,何故攔著我呢?”
來人是一男一女,倆人皆是三十歲上下。女的長眉入鬢,長相嬌媚,男的俊眉朗目,頗為英俊,看兩人的神態,應該是一對夫婦。
那一男一女對望了一眼,男的道:“為何要攔著你,你接得住我們夫婦一百招就告訴你,如果接不住,你要到閻羅王跟前報到,告訴你也沒用。”
女的“噗嗤”一笑,嬌聲說道:“相公,你別嚇壞了小姑娘,我來說。”她望著杜蔓青,自報家門:“我們是洞庭湖‘鴛鴦劍’,我叫喬雙雙,我相公叫祝之衡。”
杜蔓青深吸了一口氣,她可以不把“蔣氏三虎”放在心上,但這‘鴛鴦劍’祝喬夫婦可是非同小可。祝家、喬家本就是劍術名家,祝之衡與喬雙雙皆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兩人結合之後,聚兩家之長,創出‘鴛鴦劍法’,這套劍法經夫妻二人聯手使出,未嘗敗績。
“原來是賢伉儷,久仰久仰!只是我不知道何處得罪足下?還請示來。”
祝之衡木無表情,淡淡說道:“你我素不相識,何來得罪之說?聽說你的鞭是神兵利器,恰巧我們夫妻的‘鴛鴦劍’也不是凡鐵,何不較量一番?”
喬雙雙笑道:“其實我們也是受人所托要較量你,你且不用顧忌,盡力就行,剛才我相公說要走滿一百招乃是跟你說笑的。”
“你們受何人所托?”杜蔓青十分納悶。
“恕我們不能回答。你以後自會知曉。”
“既然如此,我就得罪了。”杜蔓青無法,隻得抽出腰間的‘繞指柔’,把鞭一抖,‘繞指柔’亂顫,嗡嗡作響,這只是個‘起手式’,並不攻人。
喬雙雙嬌笑一聲:“妹子不用客氣。”鴦劍出鞘,她一招‘猿猴獻果’突左突右,刺杜蔓青雙胛,果是不凡。
杜蔓青一用勁,‘繞指柔’也化作一柄細劍,當中一挑,化解了喬雙雙的劍招,喬雙雙道了一聲“好!”,皓腕一翻,又是一招“落雁平沙”向杜蔓青當胸劃過。
杜蔓青枊腰一折,躲過喬雙雙的“落雁平沙”,喬雙雙得理不饒人,瞬間變換了劍的方向,向杜蔓青當中劈下。
杜蔓青正想彈出手指,突地想到鴦劍到底是把名劍,鋒利程度非一般兵刃可比,以指彈劍,難保不會割斷手指,她急忙使出了‘天羅步法’貼地飛出,逃過了喬雙雙那劍,雖然毫發無傷,但也有點兒狠狽了。
“看來要給點厲害你嘗嘗才知道味道。”杜蔓青有點惱怒,她身形一動,抖動手中的‘繞指柔’,使出‘九曲黃河鞭法’中的招數“涇河渭水兩分明”,既似毒蛇纏繞、又似毒蛇吐信,喬雙雙分不清哪是虛哪是實,隻得退避,她用劍護住前面,向後退了三步。
杜蔓青豈容她從容而退,又一招“瑪曲羿射九日落”,短鞭揮出九個圈圈,仿如九層巨浪向她卷來。喬雙雙一看,知不是杜蔓青對手,使了個細胸巧翻雲,躍出三丈開外,逃出了杜蔓青的鞭浪,舒了一口氣,準備認輸。
誰知杜蔓青這招並沒使完,九個圈圈化作九道利箭,向她疾射而來,這才是‘瑪曲羿射九日落’這招的精華所在!
喬雙雙大吃一驚,她沒想到杜蔓青這招還有這麽強的後著,這時也來不及躲避了,眼看她就要被‘利箭’射中,祝之衡大喝一聲“休得傷人!”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長虹,擋住了那九支‘利箭’,被他劍氣一擋,
那九支‘利箭’瞬間消失。其實那只是個虛招,杜蔓青不過是想嚇唬一下喬雙雙,並不想傷她性命。 祝之衡叫道:“好功夫,讓我也來討教。”舞動他手中的鴛劍,一招“白虹貫日”劃過,一道劍氣升起。他不靠劍的鋒利來刺削,而是靠劍氣傷人,武功比他的妻子又不止高出了一籌。
杜蔓青心中暗笑:“你的內功只不過高我一點,劍氣又能強到哪裡去?憑你也敢用劍氣來克制我的繞指柔?”她不動聲色,把鞭當空一揮,那寶鞭發出一陣密集的、尖細的金屬之聲,瞬間把祝之衡的劍氣蕩得無影無形。
祝之衡心中一凜,不敢再單憑劍氣,他利用那口鴛劍的鋒利,“金針渡劫”、“玉女投梭”、“赤龍吐珠”、連環攻來。
杜蔓青用“扎曲雷霆收震怒”“卡日曲飛散如煙”應付,兩人一來二往,祝之衡內功較高,杜蔓青招數較精奇,轉眼十招已過,不分上下。
杜蔓青不想與他多作糾纏,於是使出鞭法的精華“黃河之水天上來”,鞭浪從天而降,氣勢滔天!祝之衡眼看要被巨浪吞噬,喬雙雙一劍飛來,一招“隨波逐浪”象一葉扁舟,分開了杜蔓青鞭浪攻勢,祝之衡趁機“乘舟而退”,身形一穩,又是一招“李廣射石”襲來。
杜蔓青讚道:“應付得好!”對付她的那一招“黃河之水天上來”,只有用“隨波逐浪”才行,不得不說喬雙雙的確是應變得宜。誰知喬雙雙高傲慣了的,以為杜蔓青譏諷她,鴦劍一揚,“雪花蓋頂”盤旋刺向杜蔓青的頭顱。
杜蔓青把鞭一卷,鞭浪形成幾個漩渦,祝喬二人的劍刺入漩渦,落了個空,這時鴛鴦雙劍合璧,形成以一敵二之勢。
祝之衡與喬雙雙單打獨鬥,都不是杜蔓青對手,但他們一旦合璧,威力大增,饒是杜蔓青的鞭法無雙,也不禁落於下風。
雙方鬥了近一百回合,祝之衡的功力高,出的又是防守的招數,把他夫妻二人的身體遮得密不透風,喬雙雙雖然差些,但她劍走輕靈,時刺時削時劈,也是防不勝防。
杜蔓青漸漸應付艱難,但她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她咬了咬牙,左手使出寒霜掌,一招“聚霧成霜”,擊向喬雙雙,右手揮動短鞭,一招“飛流直下三千尺”奔向祝之衡。
喬雙雙的劍尖一冷,傳入手心,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但她的功力比“蔣氏三虎”要強,這點冷明顯不能完全製住她,她的劍歪歪斜斜還是刺向杜蔓青。
而杜蔓青由於分出了功力使寒霜掌,另一招的“飛流”也不夠力量,其時祝之衡正用一招“烈日明駝”防守,見杜蔓青的力量不夠,馬上轉守為攻!一招“千山暮雪”卷向杜蔓青!
誰知杜蔓青正是要他如此,她使出了‘九曲黃河鞭法’的製勝絕招“星曲海宿無窮變”,再配合天羅步法,瞬間變換方位,鞭影化作無數蛟龍,向祝喬二人咬來!
如果祝之衡還是防守,憑他的功力,杜蔓青這招未必能奏效,但此時他攻勢已出,再也防守不及。
杜蔓青眼看就要得勝,沒想到祝喬二人也是不肯輕易認輸的人,兩人心念相通,拚著兩敗俱傷,同時把手中的招數改為“黑夜繁星”,劍光化作滿天星光驟然飄落,點點不離杜蔓青身上的大穴!
就在祝喬二人要被杜蔓青的鞭咬得血肉模糊、杜蔓青也要被祝喬二人的劍刺得遍體鱗傷之際,突然兩旁的樹葉破空飛來,在“嗤嗤嗤”不絕於耳之聲中,鞭影劍光統統消失不見!杜蔓青一看,自已的短鞭沾滿了樹葉,祝喬二人的利劍也一樣。
杜蔓青大吃一驚,是什麽人有如此能力化解他們三人的招數?正想著,密林裡施施然飄出一人來。她定晴一看,來人年約五旬,一身玄黑,清瘦的臉龐上長須飄動,眼神嚴厲,可不正是她的首領?她急忙收起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大人!”
但她想不到的是,祝之衡與喬雙雙夫妻也畢恭畢敬向她的首領行禮:“總舵主。”
暗樵者的首領(為了方便敘事,以後稱為杜首領)朝杜蔓青微微頷首:“‘鴛鴦劍’夫婦是我最得力的幫手,蔓青,你過來與他們見禮,叫大哥大嫂便好。”
杜蔓青不敢不聽,走到祝喬二人跟前,端端正正地行了個大禮:“祝大哥,祝大嫂,剛才多有得罪。”
“不要稱我大嫂,把我叫老了,還是叫喬姐姐更好。”喬雙雙嬌笑道。
杜首領問道:“之衡、雙雙,你們認為蔓青的武功可以出師了嗎?”
“蔓青姑娘的武功高強,我與雙雙甘拜下風,這樣的武功不可以出師的話,那還有誰可以出師?”祝之衡回想剛才的情形,心有余悸,他是真心佩服這個小姑娘。
“祝大哥謙虛了,我如果不是誘招的話,那是輸定了。”杜蔓青也是真心話。
祝之衡笑道:“你以一敵二,還能逼著我們夫妻使出兩敗俱傷的招數,武功之強實在是非我所及,說實話,我如果不是知道總舵主就在旁邊看著,恐怕也不敢使出那種招數。”其實杜蔓青如果用了繞指柔暗藏的天蠶絲,又何止兩敗俱傷,不過這天蠶絲是杜蔓青的秘密武器,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使用的。
杜首領拈須笑了一笑:“之衡、雙雙,蔓青是我的養女,也是我唯一的徒弟,既然你們都認為她可以出師了,那麽以後我的事業會慢慢交給她。我如若不在,舵裡的大小事情由她作主,你們要盡心輔佐她,如同待我一般,明白嗎?”
鴛鴦劍夫婦應了聲“是”,跟著又向杜蔓青道賀。
“蔓青妹子,不,現在應該稱少舵主了。你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真是可喜可賀呀。”
“喬姐姐過譽,我不過是托總舵主的蔭庇,哪裡談得上成就?姐姐叫還是叫我蔓青就好。”
三人說了幾句客氣話,杜首領道:“我還有話要跟蔓青說,你們且先行離開。”
鴛鴦劍夫婦走了之後,杜蔓青問道:“大人還有何話要與屬下說?”
杜首領捋著頦下的三綹胡須:“蔓青,過幾日就是你的生日,不知不覺過去了二十年,老夫也老了!你看,胡子都開始白了。”
“大人精神鍵爍,處事英明,何來將老之說?”
杜首領罷了罷手,語氣一改往日的嚴厲:“蔓青,你我之間還需要說這些客套話嗎?這二十年來,我承認有時對你嚴厲了些,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些害怕我?”
“我對大人是尊重。”
“尊重也好,害怕也罷,說白了就是一種生份。人老了,才想起要對小輩親近些,但卻親近不來了。”
杜首領感歎一聲,接著又道:“蔓青,我之所以對你嚴厲,也是為了你學有所成,你跟著我,等於刀頭舔血,沒有一定本領是生存不下去的,所幸者你的武藝有成,處事也能冷靜自如,我也就放心把我的事業慢慢交給你了。”
“那麽今日的埋伏擊殺,全是大人給屬下安排的考驗?”杜蔓青問道。
杜首領點了點頭:“蔣氏三虎等人自是奈何不了你,倒是你能夠與鴛鴦劍二人打成平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微笑:“蔓青,我的今日得來非易。歷經多少難關與鮮血,我也記不清了。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接手我的事業,想必有一大班人不服氣,所以我安排你跟鴛鴦劍比試,只要他們夫妻倆都服了,其他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大人如此苦心,叫我好生慚愧。”杜蔓青感覺到義父的良苦用心,心底泛起了一絲溫暖。
杜首領接著說道:“五月初一是你的生日,在那天我要送你一份厚重的禮物。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請大人吩咐。”
“江湖上傳言,天香樓的祝融夫人手裡有一份沈括留下來的《天下郡國圖》,你去幫我盜出來。”
“《天下郡國圖》?”杜蔓青詫異地問道:“這圖隻對邊界劃分、地域談判、軍事打仗等有意義,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麽用處,到底是什麽人委托的活?”
“這個你不必多問,隻管偷來便是。”
杜蔓青低著頭,欲言又止,杜首領看著她:“你好像有話要說?有什麽就說出來,我不怪你就是。”
杜蔓青秀眉微蹙,把心中的顧慮說了出來:“大人,這圖雖然對普通人沒用,但它事關家國,如果委托者不懷好意,我怕會落入異族手中,到時只怕會給大宋造成無可估量的損失,我們雖是黑道中人,但也還是大宋子民,這種事不得不慎啊。”
“這事的輕重我自會掂量,你不用操心。”杜首領話音一沉,有點不悅。
杜蔓青聞言,只能應了聲:“是!”
杜首領又問道:“上次我讓你去偷《夢溪筆談》,怎麽沒有下文了?還沒偷出來嗎?”
杜蔓青面上一紅,低聲說道:“書已盜出,但又落入了別人手中,暫時拿不回來,您再給我點時間。”
“這個活幸好客人給的時間長,但也過去了近一個月了,你還是要盡快取回來。”
杜蔓青只能又應了聲“是”,頓了一頓,又覺得此去盜圖困難重重,便道:“上次盜取《夢溪筆談》已是打草驚蛇,這次又去盜《天下郡國圖》,則更加困難,我怕會令大人失望。”
杜蔓青接任務向來爽快,杜首領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種喪氣的話,內心甚為驚訝,遂問道:“上次你去盜書,有遇見祝融夫人嗎?她可會武功?”
“上次我只顧著逃出來,沒有與祝融夫人正面交鋒,她只在我背後發了一掌,但就這一掌而論,我遠非她的對手。”
杜首領知道杜蔓青是不會誇大其辭的,聽了這話當即沉默不語。
良久,才歎息道:“你的武功在江湖中已是罕逢敵手,尚且遠非祝融夫人的對手,那她豈不是深不可測?這次讓你去盜圖,豈非凶險異常?”
他正在考慮是不是收回成命,杜蔓青卻說道:“大人放心,我這次盜圖只會智取,不與之力敵。但我有一個請求,懇請大人答應。”
“什麽請求?”
杜蔓青咬了咬牙,道:“我是您養大的,從來不知道有父母,更不知道有兄弟姐妹,如果我為大人盜出了《天下郡國圖》,您可否答應把我的身世告訴我?”
原來杜蔓青自從見到葉知秋,就有探尋自已身世的想法,她想知道,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到底與自己是什麽關系,說不定,她是自己的親人。
杜蔓青剛剛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也是渴望有親人的。
杜首領深深地看了杜蔓青一眼,神色變得非常古怪,不過他最終答應了:“你原來如此渴望知道自己親生父母麽?好,我答應你,只要你把此圖交到我手上,我就告之你的身世。”
正是:養育之恩無以報,為求身世去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