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同行

　　李殊瓊雙目緊閉，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起身，緩緩的坐了起來。只聽采藥人笑道:“你也太心急了些，凡事都得循序漸進，不可魯莽衝動啊。”

　　李殊瓊覺得他話裡有話，似乎是說李竹因的婚事，又似乎另有所指，他隻裝作什麽都沒聽出來。突然，李殊瓊聞到一陣香氣，肚子立時咕咕叫了起來。他連忙環顧周圍，見粗笨的器皿上放著一隻黃瑩瑩的烤兔子，忙說道:“有如此美味，怎能不心急，就是變成了鬼，也不是餓死鬼了。”話未說完，已經扯下一塊填到嘴裡。

　　李殊瓊五歲之後，就沒吃到過肉了，再加上昨天夜裡一通折騰，隻吃了點乾糧，早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了。他拿起烤兔，也忘記禮讓一下采藥人，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不大一會兒功夫，就吃了個乾乾淨淨。他還意猶未盡，把手指放在嘴裡吸吮，剛想回頭誇獎一下采藥人烤兔子的手藝，發現采藥人已經把李竹因放到木頭架子上，收拾好了東西，微笑的看著他狼狽的吃相。

　　李殊瓊不好意思起來，說道:“那咱們現在就出發吧。”說著起身走到木架前，伏身抓住一根粗樹枝。手剛觸到樹枝，他突然想，若是自己在前面走，恐怕遭到采藥人的暗算，便笑著說道:“還是兄長在前面走，你比我熟悉這裡的山路。”

　　采藥人也沒有推辭，走到前面。二人抬起李竹因，采藥人才說道:“若是我想殺你們，早就動手了。”李殊瓊一驚，看來，剛才自己稍有遲疑，都被他看在眼裡，心裡越發感覺到此人可怕之極。

　　李殊瓊現在雖然能動，卻明顯力氣不足，還不如一個壯漢，比他昨天想象中的狀態，要差很多，心中沮喪。山裡野獸出沒，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若沒有采藥人保護，恐怕難以應對。另外，他也不熟悉這裡的情況，不認得路，也很難走得出去。

　　更重要的是，李竹因的狀態也沒有想象中的樂觀，她一直沒有蘇醒，始終處於重度昏迷狀態。李殊瓊只能處理一些跌打損傷，以及輕微的劍創，眼下李竹因這麽嚴重的傷勢，他束手無策，還需要采藥人繼續來救治。李殊瓊現在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與采藥人同行，卻已加了萬分的小心。

　　采藥人的右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新纏了布帶，比原來倉促之間纏的布條整齊了許多，也沒有了滲出的血跡，健康的左足也同樣纏上了，若不是走路還有些跛，已經看不出來被蛇咬過了。

　　突然，李殊瓊腦中靈光一閃。他一直覺得這個采藥人有問題，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哪裡不對勁。現在精神不那麽緊張了，幾年前師弟中蛇毒的情景就浮現在眼前。師弟被毒蛇咬到，吸了毒，服了藥，走路就基本恢復正常了，至少不是這麽一瘸一拐的，更不會流那麽多血。

　　李殊瓊可以斷定，采藥人一定是腿腳上受了很重的傷，走路時才會這樣。山中難免有毒蛇出沒，他經常采藥，應該很有經驗，會比李殊瓊的師弟處理及時，又怎麽會出那麽多血，影響到走路呢?李殊瓊在心裡盤算著:這個人大有問題，怎樣才能盡快擺脫他呢?

　　一路上李殊瓊想著心事，沒有心情與采藥人聊天，又擔心采藥人察覺，時不時的扯幾句閑話，好在采藥人集中精力觀察周圍的動靜，也沒有心思與李殊瓊閑聊，二人偶爾心不在焉的說上幾個字，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悶中度過。

　　漸漸天色拂曉，李殊瓊越來越覺得吃力，腳像被吸在地上，

每次抬起都拚盡全力，到後來抬頭都極不容易，額頭上汗珠不斷滴到手背上。　　李殊瓊機械的把胳膊舉到合適的位置，咬緊牙關，堅持著，就是動不了，他也要保持這個姿勢，絕不能讓淨因摔下來。

　　他把全身所有的精力都調動到耳朵上，好幾次都誤以為采藥人喊“到了”，以至於采藥人真喊“到了”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幻覺，沒有跟著采藥人一起停下來。慣性讓他向前一傾，又向後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雖然李殊瓊手裡死命的抓著樹枝，怎奈力不從心，李竹因還是顛簸了一下，他似乎聽到李竹因發出了輕微的呻吟之聲。李殊瓊驚得大叫:“淨因，你怎麽了?”

　　采藥人將木架子放到地上，抱起李竹因向山洞走去，邊走邊說:“看你這緊張的樣子，不像是對妹妹，倒象是對你的戀人。”

　　李殊瓊被他說中了心事，臉一紅，低頭不語。那年，他才五歲，一直在外公家裡養病。 突然有一天，來了一個抱著孩子的蒙面人，外公叮囑他要聽話，就把他交給蒙面人帶走了。他本就素體虛弱，哪裡禁得住這一路上的奔波勞頓，很快就病得意識模糊，怎麽到的普寧寺，便在記憶中缺失了。

　　或許是血濃於水，他在寺中就對李竹因心生好感，比其他師兄弟親密。但淨因年紀小，體質弱，師傅把他交給絕微師叔，二人見面卻不容易。三年前，李殊瓊漸通人事，無意間發現李竹因的女兒身，早已經暗戀上她。雖然如今知道了李竹因是自己的親妹妹，今生注定無緣，但這份感情早已經深駐腦海，一時之間，卻是割舍不下的。

　　采藥人只是說了一句玩笑話，沒想到李殊瓊會當了真。采藥人還以為是晨昏草的毒性發作了，才導致李殊瓊如此萎靡不振，也沒有在意。

　　采藥人安置好李竹因，就過來扶起李殊瓊，繼續說道:“看到光頭，早猜到你們是普寧寺出家的和尚。不過，直到今天聽你親口喊出她的法號，才敢相信，絕塵大師這樣的得道高僧，竟然也會參與到朝廷的權勢鬥爭中。”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們一直向絕塵大師隱瞞身世。他知道真相之後，就讓我們兄妹下山，免得打擾了佛門清靜之地。”李殊瓊這幾句解釋，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他見采藥人也不多問，就明白采藥人不會輕易相信他為絕塵大師的辯白。

　　采藥人怎麽想不重要，要命的是，朝廷更不會相信絕塵大師無辜。想到此處，李殊瓊心中掠過一絲悲涼，也不知道普寧寺現在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