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知己

　　李殊瓊心裡十分矛盾，他不能再讓陳芳柔這樣練習下去了，否則會有性命之憂，但一時想不出什麽合適的理由來阻止她，又不想把實情告訴陳芳柔，心裡十分後悔。

　　李殊瓊原以為，練功是個苦差事，男人尚且未必能堅持，何況陳芳柔這樣的大家閨秀，從小沒吃過苦，不過一時興起，堅持不了多久，這才對她胡言亂語，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如此執著堅毅。

　　這一日，陳芳柔練習一次功法，就覺得有些頭暈，向李殊瓊請教。李殊瓊心中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卻不敢顯露出來，思考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了主意。

　　李殊瓊裝模作樣的歎道:“這都是為師之過。你天生體質羸弱，後天功底尚淺，為師心高氣傲，急於求成，對你要求太高了些。”

　　然後，他看著陳芳柔，繼續說道:“為師今日便來考考你，看看你悟性如何。”

　　陳芳柔聞言，心裡一陣緊張，怯怯的說:“是。”

　　李殊瓊起身走到一棵大樹下，問道:“柔兒，過來看看這棵樹，你能悟出什麽?”

　　陳芳柔想了半天，才說:“這就是一棵普通的樹，柔兒愚鈍，實在悟不出什麽道理來，還請師傅指教。”

　　李殊瓊背著手，一邊踱步，一邊說:“你看這樹木，春天生發蒼翠，秋天就葉落凋零，周而複始，柔兒可知為什麽?”

　　陳芳柔還是沒有理解李殊瓊的意思，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現出慚愧之色。

　　李殊瓊聽婁安講過雍王威震武林的四時風雲劍，陳芳柔既然是雍王的義女，即便不會，也能知曉，用她熟悉的事物來舉例，就更有說服力了，不怕她不信，於是李殊瓊便試探著說:“遠的你不知道，就說你們家的四時風雲劍。為何是‘四時’，蓋因四季變化，有生息，有休止，有繁榮，有蕭瑟，有茂盛，有枯萎，有溫暖，有嚴寒。何謂‘風雲’?皆是天氣變化，風勁，風清，雲卷，雲舒。‘四時風雲’者，皆可交替變幻，無窮無盡。若如烈火，雖炙熱凶猛，一旦將可燃之物燒盡，便不可複燃，若如瀑布，雖氣勢磅礴，一旦傾瀉而下，便難再上，皆不能回歸原點。同樣是自然界的變化，‘風雲’可複回，而‘水火’難再生。”

　　李殊瓊使出渾身解數，唾沫四濺，邊說，邊觀察陳芳柔的神情，見她一直在思考，就知道她並不知這套劍法的精妙，更加肆無忌憚的胡扯下去，搖頭晃腦的說:“這套劍法的創始人，必是從自然萬物的生長規律中，悟出了劍術的奧妙所在，此即是大自然留給人類的寶藏，善悟者，必得天助。”

　　李殊瓊說得興起，有些得意忘形，走到陳芳柔近前，緊盯著她看，越看喜歡，越是不舍得挪開眼神，陳芳柔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低頭不語。李殊瓊也覺得不好意思，連忙繼續說:“你知道為什麽田常不願意教你劍術嗎?”

　　陳芳柔低著頭，輕聲說:“九哥嫌棄我是個女孩。”

　　李殊瓊道:“這就對了。”

　　陳芳柔聽他這話，十分不快，抬起頭，看著他，眼神中盡是怨念，輕聲問道:“師傅，我再怎麽努力，你也瞧不起女孩，是嗎?”

　　李殊瓊就是想讓她抬頭，想與她對視，他一邊欣賞陳芳柔的美貌，一邊說:“是你誤會了田常，並非他瞧不起女孩，而是現在武林之中的招式，多是以男子為標準創造出來的，並不適合女孩。男女有別，乃天地所為，非人力所能左右，若不順應自然，

必將徒勞無功。你若能感悟到大自然的無窮奧妙，創造出一套適合女子的劍術，將來必是威震江湖、獨步武林的女劍客，也不枉為師教你一場。”　　陳芳柔聽李殊瓊一番話，竟然說到她的心坎之上，從來沒有人這樣鼓勵過她，更無人支持過她，一種知己之意，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她深情的望著李殊瓊，輕聲的問道:“師傅，我真的可以嗎?”

　　李殊瓊見她如此認真，便哄她說:“當然可以，為師連名字都替你想好了，這套玉女劍法，就叫‘創世補天劍’。”

　　李殊瓊一時忘乎所以，吹得漫無邊際，見陳芳柔有些半信半疑，他連忙把話拉回來，說道:“當然，你現在練功還會頭暈，肯定是做不到。但是，只要你肯聽為師的教誨，將來定能成為女子劍術第一人。”

　　李殊瓊海闊天空的講了半日，見陳芳柔一時接受不了，又指著樹木，接著說:“再來看這棵樹，春天樹木茂盛，是生長，秋天樹葉枯萎，是休眠。只有這樣生長與休眠相交替， 方可長成參天大樹。天地之間的道理，都是相通的，萬物皆有休養生息的時間，這就是‘四時’更替，‘風雲’變幻之意。人，生長在天地之間，也不例外。練功更是如此，萬不可付之一炬，覆水難收。”

　　李殊瓊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陳芳柔聽得癡了，略有所思的重複道:“練功也是如此。”

　　李殊瓊見她聽進去了，心中暗自好笑，繼續說道:“沒錯，一個人要想練成蓋世神功，必須遵守自然法則，刻苦練上幾日，便要養精蓄銳，休息幾日，方可有所進益。如今，你已大有收獲，再這樣練下去，恐怕體內的精神氣血難以支持，故此才會出現頭暈等先兆，這是在提醒你應該休息幾日了，欲速則不達。”

　　李殊瓊將一番歪理講得頭頭是道，陳芳柔聽得頻頻點頭，歎道:“同樣看到樹木，師傅就能悟出這麽多大道理來，我卻不能，不知何時才能修煉到師傅所期望的境界。”

　　李殊瓊連忙給她打氣，說道:“為何習武之人，要行走江湖?你之所以悟不出道理，不是你天資不夠，而是你見識太少。今日，為師便帶你四處逛逛，增加一些閱歷，教你一些世間道理，你日後練功是用得著的。”

　　李殊瓊今日所言，讓陳芳柔對他已經到了崇拜的地步，對他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李殊瓊本來也不想教她功夫，不過就是想借機親近她，這一番言語一舉三得，既能讓陳芳柔避免走火入魔，又能帶她出去玩樂，更重要的是，可以避開連陽公主的糾纏，不必再提心吊膽的，不知那瘋丫頭什麽時候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