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死亡

　　婁安見多識廣，常出門在外，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半點不用李殊瓊操心。而且，婁安擅長察言觀色，揣測人心，言談之中盡順著李殊瓊的意思，讓李殊瓊覺得十分舒服。不過，婁安畢竟古板持重，且礙於身份，也不便與李殊瓊說笑，幸好有連陽公主主仆二人陪伴左右，一路上李殊瓊倒也輕松快活。

　　雖然連陽公主長相一般，又蒙昧無知，屢出驚人之語，卻也天真爛漫，十分有趣，她稍有過分之處，紫苔都及時化解於無形，令李殊瓊不至於太難堪。

　　每到一處，婁安總是先大概的介紹一下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名勝古跡，若見李殊瓊對哪處風景有興致，便會順路帶他瀏覽各處名山大川，或是自然景色，或是人文風光。連陽公主倒不討厭，雖貴為公主，但在李殊瓊面前極乖巧聽話，只要李殊瓊喜歡，她就隨聲附和，若李殊瓊不喜，她也不去。她似乎隻想跟李殊瓊在一起，至於跟李殊瓊去什麽地方，做什麽事情，都無所謂。與婁安和連陽公主主仆相處的這些日子，倒是李殊瓊平生最快活的時光。

　　日子若稱心如意，便過得飛快，眨眼之間，京城已經遙遙相望了。李殊瓊隱約記得小時候，姥爺常帶著自己在郊外玩耍，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一時悲戚之心徒起，便沒有了往日的精神。

　　婁安既早知他的身世，自然也清楚他此情此景的緣故，也未加攪擾，由他自己傷秋悲春去了。只是建議道:“郊外的風光，別有一翻情趣，不如我們在郊外留宿一晚，明日邊走邊欣賞，倒也不耽擱正事。”

　　李殊瓊當然願意，一則，此處留存著他的美好童年，二則，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刺殺太后，自知大限不遠，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自然也是想多享受些世間美景，方不負此生來世間走一回。

　　婁安見他答應了，便與路人打聽:“此處可有大些的客棧嗎?”

　　路人道:“此地隻一家客棧，直走向右一轉就能看到了。”

　　連陽公主被路邊攤位上各種新鮮的小物件所吸引，說道:“李壯士，你們等等我，我給母后買點東西，哄得她開心，也好跟雲中逸退親。”

　　李殊瓊不耐煩的說:“這裡就一家客棧，我們先走，你們一會兒跟過來就好。”說完，把馬的韁繩往紫苔手上一扔，拉起婁安，二人說笑著朝客棧走去。

　　剛一轉彎，就見一群人圍在客棧門前，婁安是個謹慎的人，連忙向旁邊的人打聽。李殊瓊卻是個好熱鬧的，已經擠進人群想看個究竟。只見地上趴著個人，身下滿地鮮血，還沒有完全凝固，想是剛從客棧樓上摔下來的，倒把李殊瓊嚇了一跳。他連忙抬頭觀看，見客棧頂層的欄杆因年久失修，木質已經腐朽斷裂，殘端隨風顫動，這個人想必正倚在欄杆上，意外墜落。

　　眾人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忽見幾個官差從樓上下來，圍觀的人見來了官差，都閃到一旁，伸著脖子看著。官差將屍體搬起來，擦乾淨臉上的血跡，李殊瓊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好在他接觸的人不多，經歷的事情也不多，從頭過了一遍，不覺失聲叫了出來:“怎麽是他?”

　　在場所有的人，都把眼光落到李殊瓊身上，李殊瓊連忙掩口，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一名官差走上前來，問道:“你認得這個人嗎?”

　　還沒等李殊瓊開口，婁安連忙上前來，解釋說:“官爺誤會了，他是忽然在人群中看見了小人，

才脫口說了這麽一句。我們是舊相識，他鄉遇故知，不是認得失足摔下來的這個人。”　　官差剛想說什麽，婁安的銀子已經悄悄的遞了出去。那人不動聲色的收了銀子，才說道:“原來是一場誤會，以後說話可得小心著點，這是遇到我了，若是換了旁人，必要把你們帶到堂上問話的。”

　　婁安連忙答應著，拉起李殊瓊，擠出人群，便要走。李殊瓊忙說:“連陽公主……”

　　婁安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她認得回去的路，不勞李壯士操心。”

　　李殊瓊忙說:“我是說馬還在她那，不是你想的那樣。”李殊瓊說完就後悔了，自己都覺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婁安根本沒搭理李殊瓊，只是拉著他往前走，不敢再住店，馬也不要了，到無人處，二人施展輕功，直接奔京城而去。

　　卻說連陽公主，從來也沒有買過東西，買了這樣，又覺得那樣好，隻好再買，直到把身上的銀子都花光了，仍有許多心愛之物，隻得遺憾的放棄。紫苔也沒有勸阻她，畢竟一路上都有婁安付帳，明天就能回到皇宮，也不需要用錢了，何必掃她的興呢。 而且，連陽公主所買之物，皆是給太后的，她自己卻沒有買一件東西，這也是她一片孝心，紫苔也不好阻止。

　　二人買完了東西，紫苔牽著四匹馬，讓連陽公主坐在馬上，悠閑的來到客棧。此時，案發現場已經清理乾淨，只是還圍著一群人，議論紛紛。

　　客棧發生血案，住店的人但凡能走的，都退了房，店小二正發愁，見來了兩個衣著華麗的女人，知道她們不比男子，肯定得住店，忙笑著迎了出來。

　　紫苔道:“剛才可有一位婁爺訂了三間客房嗎?”

　　店小二忙說:“沒有，不過本店有現成的空房，二位姑娘馬上就能住進來，無需預訂。”

　　連陽公主說道:“那就給我們訂三間客房，反正這裡只有你一家客棧，他們一會兒必定回來。”

　　店小二道:“本店有上、中、下三種客房，二位姑娘訂哪種?”

　　連陽公主道:“老規矩，兩間上等房，一間下等房。”

　　店小二滿臉賠笑，恭恭敬敬將二人讓到店裡。

　　這一路之上，紫苔見婁安處事穩妥，一絲不亂，他常常先行一步，訂好了客棧，在店外迎候。今天婁安竟然連人影都不見，剛才她見店外聚集了許多人，就心生疑惑，又隱約聽見人群議論“死得慘”“不知是誰”，等等。紫苔更以為他們遇到了麻煩，或許已經死於非命了。

　　紫苔身無分文，她知道訂客房是要花銀子的，但她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隻得先住進來。若明早婁安還不回來，便把他們的兩匹馬留下，也抵得過房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