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逸與李殊瓊聊了一晚上,李殊瓊頭一次感覺,人世間,兩個人可以這樣推心置腹。(看啦又看♀手機版)天將拂曉,他望著雲中逸的背景,頓感無限淒涼。
他一直自傷身世,經歷過這許多事,似乎人人都有苦楚,若要他重新選擇一次,他寧可接受現在這份痛苦。
天亮了,李殊瓊在李竹因的大帳前,徘徊許久,還是決定先不告訴她。即使沒有人說,她也一定預感到了,就讓時間慢慢治愈她的傷痛吧。
皇上已經派人去宛營送信,約好時間地點。
雲中逸一身素服,白馬銀鞍,乾淨利落。李殊瓊和雲鼎舊人皆來送行,張靜虛代表皇上,手捧聖旨,一隊人馬緩緩而行。
來到約定的地點,大宛公主殿下早已經等在那裡。老遠就能看到紅色車馬,車簾挑起,車中端坐一位盛裝女子,面罩紅色薄紗。周圍八名紅裝侍者,後面一隊護衛。皆未穿宛軍服裝,想必也是擔心公主的安危,害怕暴露公主行蹤。
那日送信的使者催馬上前,說道:“大宛公主內侍韓霜菊,宣公主殿下口諭,接駙馬入宛完婚。”
張靜虛道:“守製三年,不便婚娶。北寧侯可先隨公主入宛,擇日完婚。”
張靜虛對雲中逸說道:“陛下本應備下厚禮,親派隨從,隨北寧侯一同前往大宛完婚,但事發突然,如今戰事未決,只能一切從簡,委屈北寧侯了。”然後,他又轉身對韓霜菊說:“特殊時期,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宛公主殿下見諒,日後定當加倍補償。”
雲中逸對張靜虛說道:“代我謝陛下隆恩。吾一衣一馬足矣,絕不帶走分文。”
韓霜菊聽了雲中逸的話,馬上說道:“諸位多慮了,我大宛富饒強盛,豈會在意這些蠅頭小利。有人就夠了,這一衣一馬,權當是我大宛向諸位借的,他日必當加倍奉還。”
雲中逸鬧了個大紅臉,韓霜菊又對他說道:“既然一切從簡,那就請駙馬爺跟公主殿下回營吧。”
“且慢!”
眾人聞言皆大吃一驚,連忙舉目觀瞧。只見一匹快馬,卷起一路塵土,飛馳而至。
韓霜菊見來人到了近前,問道:“來者何人?為何阻止駙馬入宛完婚?”
“在下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中所捧的聖旨,雲中逸聽旨——”盧笙將聖旨展開,雲中逸連忙跪倒接旨。
盧笙端坐在馬上,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寧侯雲中逸,加封北寧王,賞隨從二十人,侍女十人,隨同北寧王立即入宛,擇日完婚。余者錢帛奴婢,隨後送抵。欽此——”
雲中逸謝恩接旨。盧笙又對韓霜菊說道:“中原王爺,豈能仰人鼻息?自有俸祿供養。”然後,他又轉身對雲中逸說道:“王爺盡管放心入宛,王爺背後是國富民強的中原大地,走到哪裡,都要挺直腰杆。”
雲中逸道:“是。”
盧笙又說:“戰事艱難,王爺是心中有數的。陛下再怎麽難,也要盡力給王爺尋到十名侍女,陛下對王爺的深情厚意,王爺能體會嗎?”
雲中逸道:“臣不能親自叩謝皇恩,實為平生憾事,還望盧將軍務必將我的感激之情轉呈陛下。”
杜遠、譚青等人紛紛上前,要求跟隨雲中逸一同入宛,雲中逸怒道:“本王入宛,實是無奈之舉,不能輔佐皇上,不能報效國家,乃本王一生之痛。你們正應當代本王效忠皇上,略寬吾心,怎麽反而要放棄報國的良機?若你們還當本王是你們的主人,那麽,本王現在就命令你們,盡心竭力,輔佐皇上成就千秋霸業。”
眾人答應一聲:“是!”
這樣的場面,對雲中逸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他想盡快離開,剛要催馬過去,就聽身後有人喊道:“雲公子,且慢!”
李殊瓊心中一動,這是李竹因的聲音,她怎麽知道時間和地點?是誰告訴她的?難道是鍾緣嗎?他抬眼一看,果然是鍾緣陪著李竹因一起來的。
雲中逸也聽出了李竹因的聲音,他對李竹因沒有什麽男女之情,但這些日子的相處,雲中逸對李竹因也有了些許好感。今日一別,恐怕再無見面的機會了,雲中逸心中便有些酸楚和不舍,雖不及夏宛兒帶給他的痛,但也讓他很不舒服。
李竹因一身戎裝,十分威武幹練,眾人皆知她曾為雲中逸自殺,擔心她又有什麽驚人之舉,都把目光集中在李殊瓊身上,希望他上前攔住李竹因。
李殊瓊稍微遲疑一下,李竹因便到了雲中逸近前,張靜虛、盧笙連忙帶馬上前,不遠不近的護在雲中逸旁邊,既不影響他們二人訴說衷腸,一旦有什麽意外情況,也能及時阻止。
李竹因馬到近前,猶豫了一陣,說道:“雲公子保重!”說完,掉轉馬頭,背對著雲中逸,鼓足了勇氣,對雲中逸說:“妾此生定不負公子。”這句話,她面對雲中逸的時候,怎麽都說不出口。
夏宛兒坐在車中,本想看李竹因淚流滿面,不忍別離的纏綿悱惻,卻不曾想她竟然如此大氣堅毅,心中頓時沒有了征服的快感,反覺得被她比下去了。
雲中逸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心中悵然若失。這不是痛,卻是更長久,更讓人煎熬的遺憾。他想要盡快的逃離,這是暫時止痛的最好辦法。
“且慢!”
雲中逸已如驚弓之鳥,聽到“且慢”兩個字,便會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他真想不管這世間的一切,就一個人逃走,但那樣實在是太難堪了,隻得勒住韁繩,回馬與來人打聲招呼。
“鐵馬願跟隨小主人一同入宛。”
雲中逸道:“鐵馬,本王還以為你公務繁忙,不會來了。本王剛才跟他們說過了,若還當我是主人,就代我在陛下面前盡忠。”
鐵馬道:“小主人,鐵馬的主人是老侯爺,鐵馬只聽老侯爺的話,老侯爺臨終之前,囑咐鐵馬,要照顧好小主人。何況,鐵馬是請了聖旨,與小主人一同入宛的。”
雲中逸道:“既如此,就隨本王一起去吧。”說完,掉轉馬頭,邊走邊聽,既害怕有人喊“且慢”,延長他的痛苦,又盼著有人喊“且慢”,給他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