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伏擊,只有在敵人不知道的情況下,才能給對方來一個措手不及,若對方已經知道,並做好了十足的準備,鹿死誰手,就難說了。()
圖賴並未戀戰,隻留下少數人拖住三個營門的敵軍,其他大部分士兵,都跟隨圖賴從西門撤了出來,狄軍聲勢浩大,盧笙這點人馬,伏擊尚可,若真打起硬仗來,肯定是要吃虧的。
不過,攻營門的軍隊,很快就會尾隨而至,只要盧笙能在此截住圖賴,等待援軍,必能全殲狄軍。因此,盧笙看到小隊狄軍進入伏擊圈,就開始猶豫。若不打,如果圖賴偽裝成普通士兵,就會逃之夭夭,以後再想拿住圖賴,可就勢比登天了。若打了,如果這隊人馬不過是普通士兵,來探虛實,那盧笙的伏擊就失敗了,只能死戰,等待援軍。
盧笙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冒險,剛要下令進攻,就聽山中有人吟唱:
“上曉三千載,
下知五百年,
今秋生死地,
明日掛蘆幡。”
盧笙聽聞,臉色大變,連忙問屬下:“這地方叫什麽名字?”
屬下回說:“此地叫奘丘。”
盧笙連忙吩咐屬下:“快把那個唱歌的神仙請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屬下不知盧笙何意,按照他的吩咐,請來了唱歌的人。
盧笙聽剛才的歌聲,好像響在耳邊,知道唱歌的人內力深厚,有不凡的武學修為,料想此人必是武林泰鬥級的人物,想必是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長者。但屬下帶來的人,卻是一個年輕英俊的小和尚,只在背後插著一面小旗子,上寫著“仙師”兩個字,怎麽看,都像個江湖騙子,心中便有些失望。
來人正是圖賴的心腹重臣袁仙師,他不讚成圖賴深入中原腹地,但圖賴少年英雄,一直春風得意,諸事順遂,便有些狂妄之態,覺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中原富饒肥沃的遼闊土地,值得他冒險。
袁仙師總覺得此事不妥,見圖賴心意已決,苦勸無效,隻好在敵軍中安插奸細,探聽消息,並派出探馬,勘查地形,搜集信息。
他對皇上身邊的重臣,皆調查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盧笙這樣深得皇上器重的潛力權臣,袁仙師更是了如指掌。
袁仙師從山下抓了一個探馬,已經打聽明白,皇上派來伏擊圖賴的人,叫盧笙,他才吟唱出前面這首歌,引得盧笙主動來請他。
盧笙問道:“剛才仙師唱的是什麽歌?”
袁仙師看出盧笙頗有失望之色,念了聲佛,說道:“天機不可泄漏,還請將軍令眾人退下。”
盧笙道:“既是天機,我若聽了,豈不遭天譴,還請仙師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送客。”
袁仙師笑道:“將軍若不想聽,就不會叫來貧僧了。只不過見我年輕,因此才如此輕漫。古人雲:有志不在年高。貧僧先給將軍出一個下策,不知將軍可願意聽聽?”
盧笙上下打量他一番,說道:“那就請仙師說說看吧。”
袁仙師道:“適才貧僧看將軍面相,是大富大貴之像。將軍一生之中有兩次重大轉機,一次是今天,一次在不久之後。今天將軍憑自己的本事,來日將軍依靠兒女助一臂之力。”
盧笙聽他說自己將來能飛黃騰達,心中高興,便對手下眾人說:“你們先退下。”
袁仙師見下人走遠,才低聲說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將軍需留一個兒子打理家中事務,以防官場起伏無常,給自己留條退路。將軍可建議皇上訓練禦林軍,以製衡雍王和雲中逸,並毛遂自薦,將老二、老三安排在皇帝身邊做護衛。宮中無人,將軍怎麽可能走得長遠呢?”
袁仙師伸手在臉上一摸,將一個假面皮摘了下來,笑道:“盧將軍生得如此猥瑣,三個兒女卻俊俏風雅,只怕也是用了易形之術吧。”袁仙師邊說,邊將假面皮重新戴好,“狄宛大軍一退,皇上和太后還有一場較量,議和一點也不比打仗輕松。皇上還會在劉家村住一陣。皇后剛剛生下皇子,皇上身邊沒有人照顧,這是趁虛而入的良機啊。”
盧笙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心頭掠過一絲寒意,問道:“你是誰?”
袁仙師道:“貧僧就是一個出家的小和尚,只不過,當事者迷,旁觀者清。世事變幻無窮,將軍今日便有一次生死抉擇,一念之間,就是天壤之別,瞬息之間,就是陰陽之隔,因此才有‘樂極生悲,否極泰來’之說。”
盧笙道:“還請仙師指點。”
袁仙師附在盧笙耳邊,說道:“盧將軍,若你放走這小隊人馬,大隊人馬就會進入你的伏擊圈,這麽多人頭,還不夠將軍立功請賞的嗎?”
盧笙心頭一驚,輕聲問道:“你是圖賴的人?”
袁仙師道:“貧僧是盧將軍的朋友,來給將軍創造加官晉爵的良機。盧將軍交下貧僧這個朋友,日後自然平步青雲。若盧將軍今日在此死戰, 性命能不能保得住,先且不論,就算將軍能撐到援軍到來,全殲狄軍,那功勞也是別人的,盧將軍不過為他人做嫁衣裳罷了。”
袁仙師害怕盧笙不顧自身安危,命令手下死戰,那樣的話,狄主圖賴就很難脫身了,這才冒著生命危險,前來遊說。他說完這一番話,盧笙並未憤怒,而是陷入沉思,袁仙師心中暗自歡喜,又接著說道:
“貧僧知道盧將軍是忠心於皇上的人,將軍今日放走狄主,正是為皇上的千秋大業。將軍請想,狄主若能脫身,必然感謝將軍的活命之恩,自然會支持皇上登基坐殿。若今日將軍死戰,狄主死在將軍之手,狄境內得知消息,必然另立新主。新主與將軍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就會幫助太后,借太后之手,來報今日之仇!將軍豈不是害了皇上嗎?”
袁仙師又附在盧笙耳邊,說道:“若皇上舉事不成,盧將軍可是要禍滅九族的!”袁仙師聲音雖然不高,但在盧笙聽來,無異於耳邊響了一聲悶雷,驚得他一顆心跳成一團。
“盧將軍是想交朋友,還是想樹敵人,就在今日此時。將軍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兒女的未來考慮,千萬不可逞一時的英雄,遺憾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