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只剩下李瓶兒和李達天二人。
李瓶兒起身給他滿上酒,又從袖口取出一張銀票,放在桌上,道:“李大人,瓶兒有一事相求……”
李達天看都沒看那銀票,端著酒杯輕輕抿著,眼睛一錯不錯盯著李瓶兒,滿腦袋都是眼前人,穿著圖紙上衣服的模樣……
他咽下了酒,才道:“救花子虛……這可有點為難。”
李瓶兒被他看的不自在,略微偏過頭去,道:“西門大哥說李大人能辦,莫非李大人嫌一千兩白銀太少?”
一千兩……
李達天的眉毛不經意地挑了挑,這可不算小數,按理說,解決花子虛的官司足夠了。
可是眼前如此極品的女子,跟了花子虛實在是……
他看著她的發髻和臉頰,血液流動漸漸變快。
李達天忽然伸出手,輕撫她發釵的鑲玉吊墜,讚歎道:“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這金釵真好看啊……”
李瓶兒坐在那,紋絲沒動,也不慌亂。
她強忍內心的厭惡,面上卻沒有絲毫表現。
李達天的動作,和白居易這兩句詩所傳達出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她讀過的書不比李達天少。
她現在有求於人,不得不委曲求全,但她絕不會這麽被動坐著,否則李達天的手,可能就不止摸釵墜了。
李瓶兒微微一笑,美得傾國傾城,道:“李大人也喜歡這支釵,看來與瓶兒還是同道中人,可惜這支釵……不能送予李大人的……”
李達天明知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哪裡是看上了金釵,看上的分明是人。
卻順著她的話,柔聲道:“為何不能送予本官?”
李瓶兒等的就是這句話,解釋道:“昨夜瓶兒在西門大哥家飲酒,不想這酒後勁太大,喝著喝著便喝多了。這釵本是一套,是西門大哥給嫂嫂們特意打造的,瓶兒酒後失態,竟討要了一支,弄得月娘大嫂十分不高興。這釵要是才過一天,便送給李大人,恐怕西門大哥也會不高興,可是瓶兒看得出來,李大人是真心喜歡這支釵,所以,瓶兒很為難。”
李達天的血液頓時緩了下來,酒意也去了大半。
花子虛被抓進大牢沒在家。
昨夜她獨自去西門慶家飲酒。
西門慶送給她一支金釵。
大夫人吳月娘不高興了……
李達天深吸口氣,事情再清楚不過,這是西門慶的女人!
李達天可以要西門慶的錢,拿西門慶的東西,唯獨不能碰西門慶的女人。
這是西門慶最忌諱的。
李達天的手無力地滑下來,卻刻意遠離李瓶兒的肩,他笑道:“西門家的大夫人吳月娘,是團練使之女,他父親與本縣有些淵源,此女雖然嬌貴些,倒也不至於如此狹隘,恐怕是瓶兒什麽地方做錯了吧?”
李瓶兒見擋箭牌奏效,咯咯笑起來,嬌嗔道:“瓶兒醉酒了,怎麽記得做過什麽,至於月娘姐姐為什麽不開心,我也不敢問啊……”
她捧起酒杯,端在李達天面前,收了笑容,道:“李大人若喝完這杯酒,便是答應幫小妹的忙了。”
“好,花子虛的事,我一定盡力,不過……”
李達天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臉漲的紅彤彤的。
這時西門慶正好走回來,笑道:“二位聊什麽,這麽熱鬧?”
李達天拉過西門慶,道:“剛才瓶兒跟我說起花老弟的事,找我幫忙,
正說這事呢。” 西門慶故作驚訝,他拿起桌上的銀票,看了看面額,道:“我正要跟達哥說這事呢,我那不爭氣的兄弟,的確冤枉,不知道這些銀兩,是否夠打點知府老爺?”
李達天道:“本來根本用不著這個,知府大人與我有師生情誼,我在老師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可是……”
李達天歎口氣,道:“剛才跟瓶兒剛說到這,東平府只是協助抓人,花子虛並不在那,人恐怕已經被送往東京開封府,他的兄弟們在那裡告的狀,京官那裡,我便沒有人脈了。”
李達天說的是事實,他若是有京城的關系,也不至於寄寓一方小縣了。
西門慶道:“東京開封府抓的人,這個確定嗎?”
李達天篤定回答:“是。”
李瓶兒焦急地拉著西門慶的衣袖,西門慶沉思片刻,道:“開封府楊府尹,是蔡太師的門生,備一份厚禮送到蔡太師府上,楊府尹必然會給蔡太師面子。”
蔡京權傾朝野,根本不需要勞動他本人,哪怕他家看門的放一句話,楊府尹也得當聖旨對待,何況花子虛本來就沒犯重罪。
李達天也知道這個道理,他就是沒有門路給蔡太師送禮,他道:“只怕蔡太師那裡,不肯收禮……”
西門慶道:“我亡妻所生的女兒,今年十一歲,早已與京城陳家定親,我那親家與楊戩也是親家,楊戩便是高楊童蔡四大家族的楊家主事人,有這層關系,想必蔡太師那裡,應該能給楊府尹遞過去話。”
“如此甚好!”李達天拍手叫好,看西門慶的眼神透著希翼,怪不得他敢說,助我磨勘之遷,竟有這樣的人脈!
那麽,他一個商人,怎麽通過一個未成年的女兒,攀上京城這層關系的?
李達天深吸口氣,西門慶在他心裡的地位,再度飆升。
幸好,剛才適可而止,沒有鑄成難以挽回的大錯。
這個李瓶兒,也是聰慧之輩,拿西門慶提點我,又沒撕破顏面,不簡單啊……
想到這,李達天道:“走動這層關系,一千兩白銀,怕是拿不出手,我再拿一千兩。”
西門慶疑惑,道:“達哥,這是何意?”
李達天看著李瓶兒,眼中盡是欣賞,道:“今日我與瓶兒一見,非常投緣,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不如我請瓶兒做個妹妹,如何?”
李瓶兒趕緊起身,抱起酒壇斟滿酒杯,端起來道:“小妹敬大哥一杯!”
她不差一千兩銀子,但是不拿這個錢,不認這門親,剛才的事,便是消不去的芥蒂,時間久了,她怕會影響他與西門慶的關系。
何況與一縣父母官攀上這層關系,總不是壞事。
李達天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臉紅成豬肝。
西門慶又滿上酒,給二人祝賀,李達天又一口乾下去,人已經醉了,留下一句有人揭榜滅虎妖,過幾天來到縣衙議事,便被玳安送走了。
今天李瓶兒刻意沒多喝酒,但高度白酒也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微醺狀態的她,俏臉粉白如梨花。
西門慶與她對視片刻,道:“今天怎麽想起來認哥哥?”
李瓶兒幽幽道:“有個做知縣的大哥,還有你西門大官人這樣的人做東家,我便不怕了。”
西門慶從她清水一樣的眸子裡,忽然看到一絲哀怨。
“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變了,根本不像傳聞中的,西門慶。”
“你喜歡傳聞中的……西門慶?”
“呸。”
西門慶送李瓶兒回家,把她交給丫鬟迎春,便準備回府。
“都不進來坐坐嗎?”
迎春看懂主子的心思,也道:“夫人,您前幾日新得了些好茶,是不是該拿出來喝了?”
李瓶兒立即恍然,笑道:“剛吃了羊肉,又喝了烈酒,進來喝杯茶吧。”
西門慶笑道:“也好,上午隻給你第一層修煉法訣,順帶把後兩層也講了吧。”
李瓶兒酒勁上湧,已有幾分醉意,嫣然道:“我若修成仙子,該怎麽感謝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