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雅人立下軍令狀後成功地拿下了部分指揮權。
小田切也不傻,不可能由著古雅人亂來,萬一事態崩盤,怎麽可能不牽扯到小田切等人身上?
所以古雅人只有三次機會臨機決斷,可以代行總指揮的權力。
第一步,就是召開新聞發布會!
“禦前崎大橋下漂著的垃圾們!乖乖等著進垃圾場銷毀吧!”
古雅人在現場什麽問題都沒回答,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記者們驚呆了。
隨即興奮的不停拍照。
大新聞!
絕對的大新聞!
警視廳的發言人既沒有通告案情、承諾限期破案,也沒有低頭道歉,反而囂張地挑釁犯人!
你這是可樂愛上曼妥思——高氵朝不斷啊!
警視廳居然還有在媒體記者面前不慫的發言警官?
盤他!
馬上安排!
必須盤到吐白沫投降!
一幫記者摩拳擦掌,興奮得不要不要的,都準備給各自的主編打電話要版面了。
古雅人出了新聞發布會現場,就把工作手機關了,躲在藤原梨花那兒躲清靜。
“喏,你要的東西。”
藤原梨花遞給古雅人一疊資料,有幾張還有圖繪,好像是建築設計圖一類的東西。
“謝了。”
古雅人頭也不抬,專心致志看材料。
【禦前崎大橋,著名建築設計師森谷帝二歷時一年精心設計,因此被提名昭和54年日本建築學會賞。屬於森谷帝二早期個人風格展現的代表作之一,吸收了地中海建築風格,構型簡潔、配色少而衝擊,又加入了設計師自身的理念理解,整體橋型呈現飛射流線狀,富有張力,不規則的漸變力學結構突出奇異的美感……】
古雅人粗略看了看介紹,翻看了下效果圖。
“這不是森谷帝二的作品?”藤原梨花湊過來道。
古雅人挑眉:“你認識?”
“這座橋很出名啊,森谷就是憑借它差點拿下了日本建築學會賞。”
“差點?”
“對,有人說這座橋的設計思路,有借鑒西班牙橋梁風格,所以最後投票的時候,關鍵環節把他否了。”
藤原梨花手指點了點臉蛋,回憶道:“當時森谷的建築設計幾乎快要形成自己的風格標識了,本來如果他拿下這個大獎,極有可能一舉成名,也少了後面許多坎坷了。”
古雅人來了興趣,伸手邀請,道:“坐下慢慢說,你對建築這塊有了解?”
藤原梨花不經意撩了一下發絲,淡淡道:“算是興趣愛好,懂一些。”
“你說的森谷帝二的坎坷是什麽?”
藤原梨花解釋道:“森谷的設計風格當時還是挺有辨識度的,個人風格濃厚,可能和他歐洲求學的經歷有關,算是融合浪漫主義與現代簡約藝術的那批建築師裡最出彩的,在我們現在看來都算挺時尚潮流的。”
“等等,不對吧?雖然我這方面了解不多,但森谷是以對稱美學出名的建築師吧?”
古雅人提出質疑:“我記得森谷這個人是在英國留學的,明明是崇尚英倫古典風的吧?”
藤原梨花搖搖頭。
“這期間有些事情你不太清楚。”
“森谷帝二原來不叫這個名字,他原來叫森谷貞治,他後來是有宣稱為了追求極致的完美和對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對稱的‘帝二’,但那只是他為了討好建築協會那幫老人的幌子,
從而正大光明地被古典學院派那幫人接納,成功加入東大系。” “我想你應該調查過,森谷的父親也是世界級建築師,他的父母死於火災,而發生火災的那幢別墅,就是他父親親自設計的典型對稱主義風格。”
古雅人思考時不自覺地敲打著手指,沉吟道:“你是說,他的求學經歷和改名字的舉動都是為了向古典派靠攏的‘示好’?他其實本身因為父母的意外很討厭對稱主義?”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點,禦前崎大橋本來有可能令他出道即巔峰,凝練屬於他個人的建築徽記,向他父親一樣,朝著世界級建築師邁進,但是最後他失敗了。”
“世界級建築師的個人風格無一不是極其凝練的,失去日本建築學會賞的機會,森谷就沉淪了,等到他再次出現在人們視線中,是靠隅田運河橋的設計獲得了日本建築協會新人獎。”
“但那個時候,他的個人風格完全破碎了,開始偏向古典對稱主義,但是又顯得不倫不類。”
藤原梨花不屑道:“依我看,得獎的作品反倒不如當年沒得獎的,八成是那幫人看到西班牙真的建了一座類似的沃蘭汀步行橋,這才忙不迭地趕工建起禦前崎大橋,來彰顯日本建築藝術的前沿性。”
“像隅田運河橋那種別扭的轉型之作,能得新人獎,多半是看在森谷低頭的份上,給當年的補償。但是新人獎哪能和學會賞比?說到底,森谷世界揚名的路子從當年一開始就被人截斷了,現在能在日本有些聲望,還是托了他自己善於鑽營,加入了東大系的福。”
古雅人一邊聽著藤原梨花披露當年的細節,一邊回憶調查到的森谷帝二的資料。
隅田運河橋是森谷34歲時的作品,而禦前崎大橋的設計,森谷最多20多歲。
一個是逐漸成熟隱忍的年紀,一個是朝氣蓬勃、放飛想象力的年紀。
有些藝術家越老越妖,是技法與閱歷臻至圓滿,但有些藝術家年少成名,則是因為那一抹靈性。
建築,同樣是藝術。
二十多歲熱情開放的森谷貞治,擁有成為頂級建築師的資質和天賦,或許他的技藝還不成熟,但理念已然初露崢嶸。
可當他被壓了十多年,終於低頭投向古典派的懷抱,追求起對稱主義時,靈氣就消失了,逐漸扭曲的刻板誕生了。
“所以,他對完美對稱的執著,有父母意外逝世的陰影、有被打壓的抑鬱、有隱忍低頭的不甘……最終扭曲成了毀滅一切的破壞欲?”
“因為早期風格的建築是他天賦靈性的體現,越是存在,越會對比出他現在的窘迫,寸步不進,淪為庸俗,什麽理想與追求都沒有實現的可能了……放不下天才的驕傲,不願承認自己世俗的一面,所以才會心態失衡,走向極端?”
古雅人小聲嘀咕, 不停地分析森谷帝二的心態。
因為這關系到他下一步的計劃。
隅田運河橋對森谷帝二來說,是需要毀掉的恥辱,也只是恥辱。
但禦前崎大橋,卻有可能蘊藏著森谷內心深處的一絲希望,決定了森谷是重拾天才的光芒,還是徹底沉淪於毀滅。
然而這一點,古雅人還需要更多的情報來確認。
“你在說什麽?”
“不,沒什麽。我想問你個事——”
叮鈴鈴。
古雅人一愣,他的工作手機關了啊?
組織聯絡用的黑殼手機,他不會開鈴聲的。
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但身體的本能已經讓他掏出了手機。
藤原梨花順勢看了一眼名字,小嘴一撇,不高興地挪了挪位子,示意自己不偷聽,但其實就是做做樣子,大兔子晃得厲害,椅子咯吱咯吱,卻沒挪。
古雅人尷尬了,不知道這電話是接還是不接。
鈴聲還在倔強地響著。
“接吧,說不定人家真有急事找你呢?”藤原梨花故作大方。
聽聽!
接吧?說不定?真有急事?
一開口就是大陰陽師了,酸氣衝天的發言聽得古雅人都快裂開了。
“咳咳——”
古雅人掩飾自己的尷尬。
“喂,明美?”
藤原梨花小腮幫一鼓,不高興了。
讓你接,你還真接了?!我人都還在這兒呢!
既委屈又氣憤。
然後,悄悄豎起耳朵,理直氣壯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