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你小子躲哪兒去了?我們都以為你回家了呢。”工友給黑子滿上了酒,遞了過來,碰了碰,自己一飲而盡。
“黑子,平時就數你小子最小氣,今天還這樣?什麽菜都沒準備,你說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呢?”另一個工友嘲笑道。
“其實呢,這次咱們算是幸運的了。黑子,你終於也來了,來,乾杯。”又一全工友醉醺醺地說道。
黑子點了點頭,看見工友們都平安無事,黑子也挺開心,更加羨慕:“你們都沒事就好,其實,我不是人,我是魂。我來想讓大家去告訴礦長一聲,我還在9號廢巷裡,讓他去救救我。”
黑子開門見山,因為他怕陳木催他。
黑子也不知道,這夢托了有用沒用,先說了再說,假如有哪個工友相信了,傳達一聲,也是多了一線生機。
黑子的話剛說完,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黑子。
黑子不知道哪裡說錯了,也愣愣地看著大夥兒。
剛才喝醉的工友突然放下酒杯,大哭了起來:“黑子,挺住啊,我們……我們今天是頭七,先走一步了。”
其他的工友這時,也都開始哭了起來了。
“狗日的礦長,為了不讓別人知道,偷偷地給了封口費,我們死了,別人都不知道啊。”
“別人知道了又怎麽樣,我們還能活過來嗎?我覺得還是多給點錢實惠一些,我雖然死了,老婆孩子還要過日子啊。”
“黑子,快去礦山辦公室吧,你老婆還在求礦長找你呢。礦長準備放棄你了,正和你老婆在談價錢呢!”
黑子手上的酒杯掉落在地。
這些工友,都已經死了。今天,就是他們的頭七,回魂夜。
這些飯菜,都是給他們的祭品!
他們的死,沒人知道,但他們還在慶幸,能多拿一筆封口費留給老婆孩子。
黑子的眼睛濕了,他是這場災難中,唯一還沒有死透的人。
夜空中,傳來了幾聲震耳的鍾聲。
陳木看了看牆上的時鍾,十二點整。
“黑子,我們走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黑子,再多的錢也買不回命呐。”
“黑子,保重,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工友們慢慢地淡去,整個工棚只剩下黑子和陳木。
陳木也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有點心酸。
“走吧,去礦長辦公室,和他們說清楚。他們醒來就會知道了。”陳木說道。
看樣子,黑子現在還在震驚中,一切還得由自己來指揮。
黑子這才反應過來,帶著陳木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工棚,向一邊的礦長辦公室走去。
礦長的辦公室內。
礦長來回不停地走動著:“嫂子,話我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你還考慮什麽?七天了,肯定活不過來了,再找出來,還有什麽意思?”
黑子的老婆秀英坐在一邊滾淚,不說話。
礦長仍然在勸:“這錢,省給孩子上學不好嗎?找到一具屍體,對你的家庭來說,能值多少錢。我已經答應你了。只要你放棄尋找,我再加二十萬,夠了吧?”
秀英還是不說話。
“好,我最後再追加一個條件,如果你實在不答應,你就去告我吧!我看你能不能告得通!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王良才的能力。”
王良才生氣了。
“只要你放棄要人,放棄黑子的屍體,我答應你想辦法把你兒子送到重點高中。
行了吧。老校長是我的二丈人,這事,我去求他,肯定成。如果這樣,你再不答應,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王良才下了最後的通牒。
秀英抬起了淚眼:“礦長,你說話可要算話。”
“你去訪訪,我王良才什麽時候食過言,他們這批的封口費,我少了誰家的?你已經比他們多多了,現在我又要幫你的孩子上重點高中,你還想怎麽樣?同意,就趕快把這協議簽了,咱們盡快兌現,恢復生產。”
秀英無奈地擦了擦眼,顫抖著雙手拿起了筆,口中念著:“黑子,我對不住你啊。我,我,我也是沒法子啊。你走了,我和孩子還要過下去啊。為了孩子,你原諒我吧……”
說罷,秀英就低頭準備簽字。
門外的陳木和黑子把這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陳木推了推黑子:“快去啊,等你老婆字簽了,後悔就來不及了。”
黑子卻往後退了兩步,不停地在搖頭。
“怎麽了,你這是?你不是要來托夢救自己的嗎?”陳木問道。
“老板……老板,我想通了,秀英說得沒錯,為了孩子,還是讓她簽了吧。我覺得,值了!”說完, 黑子蹲在地上,狠狠地揪著自己的頭髮。
黑子這是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了嗎?
陳木恨恨地看著黑子,心裡湧起的是悲憫和不公。
原來這個世界上,生命真的是有價格的。
秀英的字終於簽好了。礦長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呯”一地聲,礦長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礦長嚇了一跳,回過頭,只見陳木站在了門口。
“你是誰?這麽晚來我這兒幹什麽?”礦長的口氣很不耐煩。
“我是秀英的弟弟,你說的條件我不同意。”陳木嘻笑著說道:“我姐夫怎麽說,也不止這個價吧?”
礦長恨恨地看了秀英一眼:“哼,想不到你還留了一手?協議都簽了,還想加價?”
秀英也懵了,不知道自己哪兒冒出來了一個弟弟:“礦長,他不是我弟弟。”
礦長也懵了,這是演得哪一出。
陳木走到秀英的面前:“姐,別怕,我來和他談,保證把讓價格再翻一翻。你把手機打開給我。”
秀英像個木偶似地把手機遞給了陳木。
陳木這才向門外喊了一聲:“黑子,來跟你老婆說你還沒死,告訴她你在哪裡!”
黑子答應了一聲,進了門。
秀英見到了黑子,一把衝過來,抱住了黑子,泣不成聲:“黑子,對不起,黑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沒死。”
黑子抱著秀英,也哭了,他理了理秀英額前的亂發,搖了搖頭說:“你沒錯,我沒怪你。你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我現在慢慢地來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