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都是綠色的眼睛。
陳木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走錯了片場,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狼?
而且都是活生生的狼。
狼並不可怕,但是狼群就有點讓人為難了。
狼是勇敢的動物,殺死一隻,並不足以讓它們退怯。
如果要全部殺死,這得費多久的功夫?
陳木有點後悔,剛才不應該直接收了胖子。
狼是胖子召來的,肯定也能讓它們退回去。
倒是老付,仍然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老付脫下了外套,一撕兩半,隨後又撿起地上的兩根樹棍,做成了兩個拖把。
狼群在慢慢逼近。
陳木實在不明白,老付這時候怎麽還有心思扎拖把?
想家也不是這個想法啊。
還有就是,這個老付,好像不管遇到什麽,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難道說,做臥底就久了,就成了冷血了?
老付將兩隻拖把綁在了越野車兩邊的倒車鏡上。隨即點燃了拖把。
好吧,是火把,不是拖把。
“上車!”老付向陳木喊了一聲。然後直接上了正駕駛。
陳木剛上車,越野車已經轟鳴著向狼群中駛去。
兩隻火把,把濃重的黑夜燒出了兩個窟窿。
狼群避讓著火光。
越野車越開越快。
老付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一絲表情,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關節發白,很用力。
越野車終於穿過了狼群,將一群綠色的眼睛丟在了身後。
遠遠的。
越野車駛上了一條國道,車燈射向無盡的前方。
陳木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謝謝你剛才幫我接了那顆子彈。”老付的口氣也松了下來。
“我也就是試試,能不能接著,那要看天意了。”陳木將副駕駛的座椅放下,半躺著懶洋洋地說道。
“……”老付苦笑了一聲。
男人之間,有時候是不需要說感謝的。顯得矯情。
“你來開會兒。我酒駕呢。”老付停下了車。
這算什麽理由?
偷懶能把理由找得如此強大?
是當臥底培訓出來的詭異思路?
是不是看我躺會兒就心理不平衡了?
這可是夢裡!
但老付已經下了車。
陳木無奈地搖了搖頭,坐上了正駕駛。
也好,新車呢,自己還沒開夠呢,只可惜帶不回去。
老付掏出剛才的那張相片:“地址在後面。別開太快,最好是早上到。”
相片裡是一個小姑娘天真爛漫的笑臉。
“童童今年幾歲?”陳木還記得老付醉後叫的名字。
“今年九歲,三年級。”老付說完,就閉上了眼。
夢裡是不是還能睡著?不知道。
但你永遠也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陳木打開了音響。
電台裡播放著一則新聞:“本台報道:英雄刑警付正華明天將進行第二次開顱手術,縫合子彈創作。為了確保手術的安全,國內的頂尖外科,腦科專家進行了多次會診,直到拿出了滿意的方案。全體市民,也紛紛去醫院門口祈願,希望英雄不是代表著獻出生命,不是一直沉睡,而是能夠平安歸來……”
…………
天已經亮了。
老付讓陳木把車停在了學校附近,然後去藥店買了兩副口罩,接著去了一家餛飩店。
幸福餛飩。
天天做餛飩,還要吃餛飩?
好不容易來一趟,就不能找點好的小吃。
看沒看過“舌尖上的中國”?本地的蝦虸面,那可是一絕。
我的夢境我做主,老付好像根本不在意陳木的不滿。
進了店,老付看了看牆上的時間,然後要了兩碗餛飩。就一直埋頭坐在座位上。
大清早,天氣很冷,店裡的人並不多。
倒是送外賣的訂單不少。
一會兒就來一單。
外賣小哥取了就走。
店裡空著,老板自己在忙活著。
老付的口罩一直沒拿下來,用湯匙把好好的一碗餛飩攪來攪去。
“老板,來兩碗餛飩,別放蔥。”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
“喲,童童,今天可來遲了哦。”老板熱情的答應著。
老付的頭埋得更低了。
帶著童童的是她的媽媽。
“媽媽,明天我可以去醫院嗎?”童童問道。
“嗯……你真的想去?”
“我想去看爸爸……”童童的聲音裡有一絲失落。
“可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見到,因為你爸爸要進手術室。”
“那我也想去。如果明天我不去,爸爸要是醒了,想看我,我不在可怎麽辦?”
“可是媽媽明天沒有時間。”
“那可以讓吳爸爸送我去嗎?”
“那你自己和吳爸爸說呀。”
“好,我就告訴吳爸爸說,我爸爸是英雄,他肯定會帶我去的。”
“童童,如果爸爸回來了,他讓你跟著他,你願意嗎?”
“當然願意啦,他可是我爸爸。親生爸爸!”
“那媽媽和吳爸爸怎麽辦?我們要是想你了怎麽辦?”
“你們想我了,我也可以跟著你們呐。”
“媽媽是說,你是願意天天和爸爸在一起,還是和媽媽天天在一起?”
“我們可以三個人天天在一起呀!我爸爸可是個英雄呢?你不喜歡和英雄在一起嗎?”
“媽媽需要的不是英雄,而吳爸爸這樣的丈夫。你喜歡吳爸爸嗎?”
“喜歡,可我還是有點想爸爸。他不是英雄我也想。”
“好,那明天讓吳爸爸帶你去醫院。快吃餛飩吧。一會兒要遲到了。”童童媽岔開了話題。
老付一直埋著頭,但拿著湯匙的手卻在不停地發抖。
童童走了以後。老付才直起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一路上,沒見老付抽過煙,出了店他卻買了一包。
上了越野車。老付點燃了一根煙,手還在發抖。
“走吧。”老付指了指前面。
“你這就算見過了,你連看都沒敢看女兒一眼。”陳木開始有點心疼眼前這個沉默的男人了。
老付向陳木苦笑了一下,扭頭看向窗外。
“不用見了,我現在心裡好受多了。”
“嗯,你前妻把童童照顧的不錯,他的後爸也不錯。”
“是吧?他也不敢!誰也不敢虧了我女兒。”老付的口氣很淡,但聽起來卻像是從心裡發出來的,堅決,不容置疑。
“明天你就手術了,你會回來的。”
“之前,我還覺得我能不能回來,並不算個問題。現在,我知道,我必須回來,回來保護她們。”老付說的是她們,而不是童童一個人。因為童童需要一個溫暖的家:“不抓到老大,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準備回了嗎?還有地方要去嗎?”陳木問道。目前他只知道潛夢回去的路,還不知道,從夢境中安然醒來該怎麽辦?
“回去吧。”
“等等,能幫我一件小事嗎?”
老付奇怪的看著陳木。
陳木將車開到了一家冥店門前。
“老板,有變型金剛嗎?”
“這個,真沒有,唉……”老板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陳木。
老板肯定是誤會了,但陳木也懶得解釋,只在冥品堆裡找到了一個相機。然後,用店裡筆寫上了陳信的名字。
在無人的路邊,陳信燒掉了相機。
這是他送給陳信的第一個禮物。
希望小信在莊周亭能夠收到。
辦完這一切,越野車前騰起了一片霧氣。越野車開進了大霧。
身邊的老付消失了。
陳木下了車,身邊出現了歸去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