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超市發生了哄搶,超市內的商品被搶購一空。
知情的說是老板是個從黃泉偷渡過來的惡鬼被殺,不知情的都說是老板跟小姨子跑路了,反正這是幸福的一天。
小信順便把自己要采購的東西也都“采購”齊了。
小信當然搶不過別人,但卻沒人敢和他搶。
所以,小信的采購是如入無人境的選擇。
小信並不貪心,隻拿了采購單上的東西。
本分,在鎮魂島,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美德。
小信並不想要這種美德,但他的身份現在不允許他再貪心。
他現在是陳木的弟弟了,不得不注重這些。
德不配位,必有殃災。
這不是大道理,這是小信幼小的心靈感知到的一種處世方式。
真理,是一個人成長的路上慢慢發現的。
回到了莊周亭,小信忙活了開來。
每一樣生活用品都應該有他應該在的地方。
反而,陳木開始有點無所事事。
老搖又不開口唱小曲兒,這樣的午後,確實有些百無聊賴。
白發老頭走進了莊周亭。
陳木認識這個老頭,是在城北超市口臨時照看了小信的老頭。
老頭看了看陳木,喃喃地說道:“你是個好人,我信你。”
陳木不置可否。
當個好人,並不是陳木的理想。這樣的讚譽,往往會讓一個人內心的邪惡與公眾的期許發生衝突,最後變得沽名釣譽。這不是陳木想要的結果。
“大爺,有事?”
“來你這兒還能有什麽事?”老頭舉起了手中十元的鈔票。
鈔票上沾著泥土。老頭的身上也滿是灰塵,不難想像,大爺在搶錢的時候,也是拚了。
這讓陳木想起那些生龍活虎擠上公交車的大爺大媽,把年輕人擠下了車之後,又讓車上的年輕人給自己讓坐。
不是老人變惡了,而是惡人變老了。
這句話,有時想想也有它一定的道理,確實,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難免會自私一點,因為如果不去爭,不去搶,很可能自己就會成為犧牲品。
老人交上十塊錢,蹣跚地來到了托夢椅邊,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小夥子,能不能扶我一把?”
陳木上前把老人扶上了托夢椅,想了想說:“大爺,您身上還有錢嗎?”
老人警覺地看了看陳木:“還要加錢?”
“不是加錢,是加服務。我可以一路扶著您,只要一塊錢。要不,您在夢裡摔倒了,沒人扶,可就麻煩了。”
“在夢裡也會摔倒?”老人有些將信將疑。
“您身體是什麽樣,自己不清楚嗎?您這情況,要是不小心摔倒了,誰還敢扶?”
“說的也是,那個小品我看過,現在,沒人敢扶老頭老太嘍了。”老人慨歎了一句。
“所以,只要再加一塊錢,我可以全程照顧您,就當是服務費。”
“這麽說,你也會跟著我到夢裡?”
“只要你願意,沒有什麽不可以。”
“行,那我就再花一塊錢。”
陳木之所以這麽說,是從上次跟隨在小喬的夢裡總結出的經驗。總是當一個跟蹤者,確實挺累,而且有點違心,怎麽著自己就成了個偷窺者了?
所以,他想到了這個辦法,讓托夢者同意,主動進入他的夢裡,當一個不參與事件發生的旁觀者,不但難度減少,也會變得體面一些。
老搖載著老人搖動起來。
咿呀聲起。
霧氣氤氳開來。
陳木突然想起什麽,將衛生間裡還在忙碌的小信提到了門外。
“我沒有讓你進門之前,你就守在這裡,明白嗎?”陳木問道。
小信聽話地點了點頭。
“有人來,你就說正在營業,聽清了嗎?”
“聽清了。”小信唯命是從。
陳木返身進門,拴上了門。
屋內,紅色的木門已經豎起。
推開木門,是老人的夢境。
……………………
這是農村的三間瓦房。
院子的曬場上,已經布滿了雜草。
老人站在門前,長歎了一口氣。
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走過,看見了老頭:“胡老三,怎麽得空回來看看?”
老頭名叫胡三。
胡三點了點頭:“這不,剛從大兒子家回來。喲,老水,還能乾得動呢?”
“乾不動誰乾?我可沒你會養兒子,都出息。您身邊的這位是?”老水看了看陳木。
“哦,是司機。老大派的。”胡三的口氣裡帶著一點驕傲。
陳木趁勢趕緊點頭笑著:“對,送老爺子回家看看。”
老水笑道:“還是你有福,兩個兒子都出息了。哪像我,養了個不成器的兒子,只能在鎮上打散工。”說完,老水衝著身後罵了一句:“豬寶,幹啥呢,還磨蹭?”
一個中年人緊跑慢跑地過來:“爹,怎麽拉泡尿也催。”
“催?不催你連兒子都養不活。快走。”老水作勢踢了兒子一腳。
兒子咧著嘴笑:“爹,你可別閃著腰,回頭,下村我二姨怪罪下來, 我可擔待不起。”
胡三意味深長的笑了。老水和孩他二姨的故事可不是什麽稀奇事。
老水的臉上有些訕訕:“再胡沁,老子一鋤頭打死你!”
豬寶吐了吐舌頭,先跑遠了。
“老水,該讓他二姨進門了,你們都多大歲數了,又都是一個人,還等啥呢。”胡三調侃了一句。
老水歎了口氣:“他那龜兒子不是不同意嘛。唉……我走了。哪天得空喝一杯。”
“成,來,抽支煙。”
胡三從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了一包煙,是中華。煙盒的邊角,已經磨出了毛邊,看樣子揣了有些日子了。
“喲,可不敢,這好煙,抽慣了可買不起。”老水說著,還是接過了煙,放在鼻子上走遠了。
胡三又拿出一支,遞給了陳木。
陳木擺手謝絕。
胡三小心地將煙放回煙盒。揣入兜中,順手又拿出另一盒煙,抽出一支,點上。
這是一盒五塊的煙,陳木認得。
胡三從屋簷下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門鎖,走進了老屋,在桌下拿起一塊碳,在堂前的立柱下,踱了幾步,嘴裡念念有詞,然後用碳在牆上畫了個“X”字,轉身就出了屋。
臨走的時候,又回頭深深地看了老屋一眼,歎了口氣。
陳木不明白胡三的用意,但也只能跟著。
胡三來到了村口,回頭問陳木:“車呢?”
陳木一陣叫苦,胡三爺這就真的入戲了?
這叫什麽事啊,扮成司機也就算了,還真要車。去哪兒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