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堡,地下蓄水池。
令人作嘔的惡臭與刺鼻的潮濕空氣混合在一起,在這裡形成了一種幾乎觸手可及的濃霧。
昆蟲在布滿浮沫的池面嗡嗡作響,壁虎則在潮濕的牆壁上穿行,
“吱…”
池邊,黑壓壓一片,約有數萬名鼠人。
它們湧聚於此,聳動尖鼻,摩擦齧齒,發出吱吱的鼠叫聲。
“噓!”
一鼠先知,正手夾人皮書,作出禁聲手勢。
“聆聽,萬物存在之音。
當知洞察萬物,專注於心,均衡守勢,此為冬日信條。
亦當知曉,祂調節泛濫與乾旱,守護寒冰界限。
………………
…………
而所有的一切、萬事萬物都在偉大的循環-精巧美妙的「萬物均衡」之內。”
在鼠先知的誦經聲中,群鼠漸漸安靜,就連池上蠅蚊都不再亂飛。
“庇我鼠巢,護我族裔;
予我安寧,賜我神諭。”
鼠先知高舉人皮書,在他身後,鹿頭人身的「傳教機」發出大音。
這聲音好似一聲聲的鹿鳴,在這地下蓄水池上回蕩不止。
“神諭已降!”
鼠先知顫抖著,接收著自「傳教機」上達出的複雜訊息。
“大祭!大祭!”
在鼠先知一側,尖牙鼠走上前,他已全副武裝,口中狂熱喊著。
顯然,他同樣接收到了神諭。
“夜王!夜王!夜王!”
鼠巢中,群鼠奔走,歡呼雀躍,不斷高喊著尖牙鼠的新名號。
“我的鼠輩們!
神諭已至,蟹堡將在我們手中覆滅,以此完成這場前所未有的大祭。
傳令於深邃鼠道,放開我們的「災鼠」,讓鼠潮淹沒一切。”
“吼!吼!”
「夜王」尖牙鼠一一下令,整個鼠軍以難以置信的執行力開始行動。
“夜王,灰與黑將協助於你。”
鼠先知上前,攏了攏袖口,對著尖牙鼠說道。
“不用!”
尖牙鼠轉身,目光看向鼠先知,及其剩余的二位鼠先知。
白、灰、黑,三位鼠先知,組成了冷山教團分支,他們已是「冬日之鹿」的教士。
某中程度上,這三位鼠先知,他們在製約著尖牙鼠的權力。
“蟹堡中,只有蟹靈衛士存在威脅。
但,我也有鼠騎士,毒鼠弓手隊,並不懼怕他們。”
尖牙鼠顯得極有信心,強行拒絕了黑、灰二位鼠先知的幫助。
“那好!
灰先知,黑先知,我們準備大祭。”
白鼠先知轉過身,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掌,對準蓄水池。
“咕嚕嚕!”
泛著浮沫的水面上,冒著水泡,魚骨、鼠屍、人頭等物被翻了上來。
惡臭彌漫,汙水四溢。
一群鼠人修士圍聚池邊,跳著禱告之舞,發出無意義的囈語。
“滋~”
硬石摩擦聲響起,一個黑石祭壇升了上來。
這時,「傳教機」上,一層幻光浮出,下一秒,它便出現在祭壇上。
「傳教機」,它依舊盤坐,雙手垂放於膝上。
它的鹿頭,那分叉之角上,有刺眼幻光射出,幻光入頂,透過土石,直入群星之中。
“祈禱信號釋放!
等待「祂」降臨!
倒計時開始…”
………………
烏拉爾之山,地下「阿索鎮」——黑色修道院。
修道院中,有一隱秘庭園。
園中多古樹,多麋鹿,多修士,循溪流而上,見一池湖。
湖中有小丘,丘上有一顆古老杏樹。
古杏樹下,有神光透出。
修士側頭耳聞,飛鳥駐足聆聽,麋鹿伏於地面,莫大威壓從庭中擴散。
“趾爪撕裂血肉;
翅膀拍動顱丘。
麋鹿的影子在月下奔走;
黑色的群山在天空呼喚。
…………
……”
歌謠聲從神光中傳出,回蕩於眾靈之心中,這歌聲無視空間阻隔,於烏拉爾之山上傳蕩。
翡翠宮中,元老廳。
“肅靜!”
空置高椅之下,執政官恩佐一聲低喝。
廳中,一眾的書記官與騎士長還處於驚愕之中,甚至某些人已跪在地上。
“這是狩獵之歌,偉大的神跡出現了。”
書記官中,年長者欣喜若狂,完全無視了執政官恩佐的威嚴。
“隱士,你去一趟!”
恩佐眉頭緊皺,吩咐他右手邊的六幹部之一的「隱士」。
“大人,恐怕不需要了。”
隱士回著,同時看向入廳而來的諸多幹部。
騎士、金杯、戰車、裁決,這四位幹部齊齊入廳而來,一時間讓眾臣民驚駭莫名。
隱士悄然後退,退至眾臣民之中。
「騎士」威爾斯、「金杯」基克、「戰車」米森、「裁決」克萊,加上執政官恩佐。
這五位,他們乃是元老,幾乎算是烏諾克家族的締造者。
而他,隱士,則是公民大會推舉出來,論實力,論資歷,都不足與這五位並列。
“恩佐,神諭已至。”
「金杯」基克,他一身的藍袍,臉罩著冰面具,肅聲說道。
在四位幹部的注視下,恩佐閉上眼睛,重重的點著頭,“好,開始大祭。”
神權坐大,君權下落。
這已是必然之果,恩佐側身望去,看向代表領主權力的空懸高椅。
“吱…”
忽然,烏拉爾之山上,傳蕩的歌謠一變,變為嘈雜的吱吱聲。
這聲音猶如邪神低語,剛傳出便引得野獸暴動,家畜不寧。
漸漸,吱吱聲中,隱約又有人聲。
他們具是在詠唱經文,歌頌均衡之美,呼喚著偉大的神名。
「冬日之鹿」
古杏樹下,神光之中,模糊的鹿影臥坐石上,平靜目視前方。
祂看到,蟹堡之中,鼠群屠殺生靈,於蓄水池中堆徹屍丘。
祂看到,烏拉爾山中,盛大祭典的開始,地牢中的俘虜被推出,一個個被獻祭。
祂看到, 熱蚺密林中,大量的鼠人部落秘密向祂進行著禱告。
祂還看到,在季島之上,精靈身所在的土窟。
“洪流!”
一閉,一睜。
這一次,祂看到了洪流,那是無數念頭匯聚,共同形成的信仰洪流。
祂,正在洪流中心。
不,應該說,祂一直就在這裡,從未離開過。
信仰洪流,無始有終,終點便是祂。
每一點信仰念頭,都入祂鹿身,落於心靈,一點點改變著祂。
“神性!”
馬修臥在石上,鹿頭之上,五色圓光張開,襯托祂猶如真神。
祂已邁出重要一步,也是最困難的一步,祂走在正確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