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海笑道,“那我們倒是同道中人,某種程度我也是為了父母”。
得到共情的覃如丹頃刻間臉色好了許多,又問了一個問題,“你隔三差五來這裡,帶的人越來越多,到底想幹什麽?”
寧小海聽了她的問題,猜到覃如丹喜歡安靜,回道,“你不喜歡?”
覃如丹睜大眼睛,認真說道,“我不喜歡,人多了吵吵鬧鬧,隨地吐痰、丟垃圾,我還要搞衛生”。
“行”,寧小海很乾脆地立下軍令狀,“以後出現你說的狀況,你唯我是問!”
覃如丹噗呲一聲笑了,“我能信你嗎?”
寧小海起身,“信不信由你”,瀟灑離去。
剛走出幾步,只聽唾地一聲,周泰平習慣性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寧小海那個臉啊,火辣辣的,忍不住回頭看。
覃如丹站在保密室門邊,正笑著看著自己,眼神裡充滿著得意和戲謔。
丟人啊!
寧小海立刻把六個兄弟召集到身邊,虎著臉跟他們約法三章,不準喧嘩、不準隨地吐痰、不準隨地丟垃圾。
陳如良笑道,“寧哥,你這是要把我們培養成道德模范啊?”
寧小海不客氣地說,“要跟我一個團隊,就得聽我的”。
陳如良馬上閉嘴。
等他們離開圖書館的時候,覃如丹一反常態,站起身來向寧小海行注目禮。
陳如良等人看在眼裡,一出館門,顧書卿馬上叫道,“寧立恆,白蓮花對你另眼相看啊!”
盧子敬不無擔憂地說道,“立恆,我怕明天保安科找你談話”。
一語成讖。
第二天一早,寧小海叫被廠辦的人叫到保安科。
保安科科長姓吳,是個退伍軍人,身材魁梧,說話粗聲粗氣的,“你就是寧立恆?”
寧小海不亢不卑地答道,“吳科長,我就是粉磨工段的寧立恆”。
“不跟你拐彎抹角”,吳科長開門見山說道,“你才進廠八九天,聽說你晚上一半時間在打牌,另外一半時間在圖書館?”
寧小海平靜地答道,“科長,打牌的可不是我一個人,一晚上好幾百號人都在賭桌上,光找我好像不合適吧?”
吳科長冷冷看著他,“誰說我找你是為了賭博的事,是為你去圖書館的事,我醜話說在前面,從今天開始,圖書館你少去”。
寧小海故作驚訝,“圖書館不就是給職工看書的嗎,怎麽對我還有限制?”
“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吳科長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們去圖書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離那個女孩子遠點,否則別說我,連廠長都保不了你,你就等著卷鋪蓋滾蛋吧!”
寧小海嘿嘿嘿笑了幾聲,“吳科長,你想多了,這份工作得來不易,我怎麽會輕易滾蛋呢!”
“知道就好,滾吧”,吳科長笑罵道。
寧小海剛要轉身,又被他叫住,“聽說你小子打牌在廠裡已經沒有對手,找機會我們切磋切磋?”
“樂意奉陪”,寧小海笑著拱拱手,轉身離開保衛科。
回到工作地,陳如良他們早已把衛生打掃乾淨,六個人在乖乖等他。
寧小海看著他們,很無奈,這嚴重的人力資源浪費啊!
陳如良遠遠衝他喊道,“寧哥,來講故事啊!”
寧小海走過去,六個人馬上圍坐在他身邊。
陳如良媚笑道,“寧哥,今天給我講個帶色彩的故事唄!”
少兒不宜的?
六個人馬上鼓掌叫好。
“那好”,寧小海給他們講起中國古典文學中西門大官人的故事。
六個人聽得聚精會神,一動不動。
兩章節講完,呂有才馬上遞上水壺。
陳如良羨慕地說,“寧哥,你的知識太豐富了!”
寧小海喝口水,笑道,“圖書館裡那麽多書,你多看看,知識儲備就多了”。
又是放羊的一天,寧小海連掃把拿都沒拿,倒是講故事講得口乾舌燥。
下班前,他叫住顧書卿,“這樣的工作有意義嗎?”
顧書卿撓撓頭,“要有什麽意義?每個月有錢拿就行了”。
“那以後呢”,寧小海又問,“就這樣一輩子,混到退休?”
顧書卿一下子迷茫起來,“那我們能怎麽樣?”
晚飯後,寧小海把馬科林叫到一邊。
馬科林很興奮,“小寧,今晚準備掃哪個場子,你要帶我發財啊!”
寧小海一句話馬上潑滅了他的興奮,“今晚你跟我去圖書館”。
馬科林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堅決拒絕,“小寧,你饒了我吧,我不是你們這些小年輕,跟你去圖書館,要被大家夥笑死的”。
寧小海不同意,“馬班長, 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行,我幫你翻了本,你就得聽我的安排”。
馬科林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你到底要鬧怎樣?我去圖書館能看什麽?”
去了再說!
寧小海不給他退縮的機會,馬上就把馬科林拽出了宿舍。
來到圖書館,覃如丹坐在櫃台內,面無表情。
寧小海瞥了一眼,發現她眼睛紅紅的。
不及細想,寧小海把馬科林拽到角落的座位上,從書架上抽出《工程力學》,書本中夾著一疊稿紙和一片書簽。
寧小海把稿紙抽出來,攤在馬科林面前,“馬班長,我要做個技改”。
馬科林哭笑不得,“小寧啊,生產技改是技術科的事,你瞎摻和什麽?再說你能技改什麽啊?”
寧小海指著稿紙說道,“所有皮帶加裝清灰裝置,生料、熟料線上的巡視員全部可以解放出來!”
馬科林細細看了一遍寧小海畫的草圖,驚訝不已,“立恆,你挺有才啊!”
“我有沒有才不重要”,寧小海急得等他表態,“就說我這個技改可不可行吧?”
“方案可行”,馬科林讚賞地說道。
寧小海剛要松口氣,馬科林接著口氣一改,“但無法實施”。
為什麽?
馬科林歎口氣來,眯起眼說道,“一旦實施了你這個技改,你知道要砸了多少人的飯碗嗎?包括你自己的飯碗”。
寧小海感覺自己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不甘心,“我們的飯碗就是每天重複這種機械、單調的工作嗎?我感覺傻子都能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