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海穩住心神，面對覃如丹的揶揄，順手指著書本說道，“那請問，在一條10米的線性鋼軌上焊接幾個點可以完全支撐?焊接點的應力如何計算?”

　　覃如丹沒想到被寧小海反將一軍，她只是一個文科生，對寧小海的提問措手不及，頓時臉漲得通紅，雙眸中的得意已經變成了狼狽。

　　“這?”，覃如丹終於收起了職業性的笑容，支支吾吾答道，“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問趙技術員”。

　　說完，覃如丹扭頭就走。

　　寧小海、陳如良和呂有才三人目不轉睛盯著她的背影。

　　寧小海這才發現，覃如丹不但生得一副漂亮面孔，而且身材更加驚心動魄。

　　覃如丹是落荒而逃，本想奚落一下寧小海，不料被對方一通“反殺”，回到櫃台低頭看書，可課本上一個字都讀不進去。

　　她不解，這個寧立恆明明是高中畢業，怎麽懂得工程力學?而且，這個年輕人的名字……

　　館內，寧小海衝陳如良招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輕聲問道，“這個覃如丹什麽來頭?”

　　陳如良看看呂有才，然後小聲說道，“聽說白蓮花是大四學生，到我們廠實習，然後就來做了圖書管理員”。

　　“這也沒什麽啊”，寧小海不解，“為什麽你們提起她反應那麽大?”

　　“因為我們廠裡沒人敢得罪她”，陳如良解釋道，“她男朋友的爸爸是縣裡一個什麽局的局長，主管我們廠的，如果哪個男職工想打她主意，馬上就會被保衛科叫過去訓話”。

　　什麽局?

　　陳如良抓耳饒腮，一時想不起來。

　　呂有才白了他一眼，說道，“工業局”。

　　寧小海腦袋裡嗡地一聲，工業局局長不就是寧大海嗎?他的兒子不就是寧立恆?

　　難怪覃如丹對自己登記的名字頗為驚訝。

　　寧立恆換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的寧小海淪落到水泥廠做個掃地工人。

　　這時，寧小海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陳如良看著寧小海傻傻發笑，用胳膊捅了捅他，“寧哥，你樂什麽啊?”

　　寧小海緩過神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都什麽境地了，還想那些不切實際的！

　　看書、看書！

　　寧小海把陳如良趕到對面，繼續研究他的工程力學。

　　直到他們離開圖書館，覃如丹都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

　　回到宿舍，馬科林卻在裡面悶頭抽煙。

　　陳如良連忙打開窗子透氣，埋怨道，“馬叔，你這是抽了多少啊?嗆死了！”

　　另外兩個機修工連忙使眼色讓陳如良閉嘴。

　　寧小海眼一瞟，馬科林腳下十幾根煙頭，隨意問道，“馬班長，今晚又是慘敗啊！”

　　馬科林點點頭，不說話。

　　寧小海對著兩個機修工說道，“你們怎麽陪著馬班長打牌的?”

　　照寧小海的想法，鬥地主只要其中二人互通有無，很容易贏錢的。

　　機修工許慶濤答道，“小寧你是不知道，我們擅長鬥地主，馬班長偏偏要去跟製成車間的打80分”。

　　80分，對算牌的要求更高，不怪馬科林會輸。

　　寧小海沉吟片刻，對馬科林說道，“馬班長，跟陳如良和呂有才一樣，我明天幫你去翻本，然後你以後的業余生活由我來安排，怎麽樣?”

　　馬科林驚得忘了抽煙，抬起頭問道，“你小子什麽意思，我以後往東往西都要先跟你請示啊?”

　　寧小海笑著解釋道，

“沒那麽嚴重，就是下班之後的時間，我想大家把業余時間利用起來，打牌太浪費了”。　　馬科林眼一瞪，“打牌是我興趣，是我的愛好，你管不著！”

　　寧小海一攤手，“算我沒說”。

　　宿舍裡一夜無話。

　　第二天，陳、呂繼續給寧小海的責任區打掃衛生，寧小海繼續給他們講故事，這次講“喬太守亂點鴛鴦譜”。

　　陳如良聽得咯咯笑個不停，“哪天我被窩裡突然多了個美嬌娘該多好啊！”

　　“做夢想屁吃”，呂有才日常懟道。

　　寧小海問道，“你就不能正經找個女朋友?”

　　“哈哈”，陳如良笑得更厲害了。

　　呂有才嚴肅地說，“寧哥，我必須鄭重其事跟你說，這廠裡的女人，無論結婚的還是未婚的，你一個都不能碰，否則後果很嚴重”。

　　寧小海悠悠說道，“結了婚的肯定不能碰，沒結婚的也不能發展一下啊?比如那個白蓮花”。

　　呂有才一愣，“寧哥，你知道一個成語叫飛蛾撲火嗎?”

　　這次輪到寧小海哈哈大笑了，拍著呂有才的肩膀說道，“兄弟你放心，我的心思不在這個上面”。

　　下了班吃了飯，三人繼續去圖書館看書， 覃如丹一直埋首於課本上，似乎有心避開他們。

　　覃如丹不來招惹寧小海，寧小海也不會主動惹她，彼此相安無事。

　　陳如良和呂有才都松了口氣，再跟覃如丹發生摩擦，他們三人肯定被叫進保衛科受審。

　　九點半，回到宿舍，馬科林複製了昨晚的造型，眉頭深鎖，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著香煙。

　　寧小海看看，笑而不語。

　　馬科林掐滅手中的香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寧立恆，我答應你的建議，明晚幫我去翻本”。

　　寧小海欣然同意，說道，“80分，配合很重要，我要在你們中間找個牌搭子”。

　　他的目光慢慢掃過馬科林、陳如良、呂有才、許慶濤和孫文悅，然後一指呂有才，“有才，就你了！”

　　呂有才很興奮，“保證完成任務！”

　　陳如良馬上翻出兩幅舊牌，寧小海帶著呂有才，馬科林和許慶濤搭檔。

　　寧小海一邊打，一邊講解，把馬、許組合殺得片甲不留。

　　“對對對，就是這個感覺”，馬科林被虐得心服口服，不住叫好。

　　到了零點，馬科林還想繼續操練，寧小海主動收起牌，“馬班長，可以了，對付製成的人綽綽有余”。

　　次日，陳如良、呂有才乾完活後，寧小海不再講故事，而是繼續講解80分的竅門。

　　呂有才聽得頭直點，躍躍欲試，只等晚上的80分大戰。

　　寧小海看他倆沉浸在賭局的快樂中，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涼:

　　這是怎樣的一群工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