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他不願去回想的記憶,是被他藏在腦海角落的過往,是只有自己和妹妹知道的……痛苦又幸福的回憶。
這樣的回憶,竟然被一具存放心臟的傀儡從嘴裡說了出來?
玉木一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他衝出了房間,借口去叫醫生,其實只是去了陽台,哆哆嗦嗦地點上了一根煙,深吸一口氣,吐出的煙霧裡,他瞳孔中的失措和茫然卻並沒有消散幾分。
這是非常少有的時刻,對玉木一而言,世間的一切都可以在計劃之內,如果超過了計劃,只能說明計劃還不夠完善。
比如現在……他沒有任何預案去應付那個女人。
這時,身後的長廊裡,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過來。
聽到聲音的玉木一立即轉頭,看到老人後,他躬身道:“高橋會長。”
來人正是高橋卯月是爺爺,當代高橋財閥的掌舵者。
高橋財閥是日本最強大的幾大財閥之一,也是最年輕的財閥。
他們自泡沫經濟後忽然崛起,在那個混亂的年代,他們來歷不明,卻財力雄厚,很快就打下了自己的基業。
時至今日,高橋財閥已經成為了日本許多行業的巨頭。
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高橋財閥崛起之前,高橋家族的人並不是這個姓氏。
玉木一知道時,也驚訝了好一段時間,因為這個家族的人,之前的姓氏是——藤原。
藤原道長的藤原,那個在日本平安年代權傾天下的權臣,那個說出了“此世即吾世,如月滿無缺”的藤原道長。
高橋財閥,在崛起之前就是藤原家族的一脈。
但他們改名易姓,放棄了藤原的姓氏,這其中的曲折,玉木一也並不清楚。
他只知道,和世人眼中的暴發戶形象不同,高橋財閥……其實是一個階級嚴明,從上到下都透著神秘氣息的組織。
而且……高橋財閥和那個人有合作。
那個告訴他桃能復活的男人。
告訴他高橋財閥之前姓氏的男人。
那個人是化鬼計劃的策劃人,森羅面向的建立者,自己的“養父”,也是……秦文玉的父親。
秦也。
秦也在收養他時,清楚地告訴過他將作為實驗品被養大,成年之後,他會被選入祭宴,在一次祭典中覺醒鬼的力量。
此時此刻,就是秦也所言的祭典。
但玉木一覺得,也許秦也已經失敗了。
他並沒有變成鬼,更沒有獲得超越人類的力量。
不過,失敗對於他而言,是一件好事。
“你在害怕什麽?”高橋會長開口道。
他的聲音並不蒼老,反而中氣十足,充滿了力量。
玉木一低著頭,說:“不是害怕,高橋小姐醒了,我為她高興。”
“是嗎?”高橋會長走到他身邊,看向漆黑的夜空,“我見過許多說謊的人,而你,不善於說謊。”
玉木一也不反駁,高橋家讓他保護高橋卯月,而終有一天,自己會殺了高橋卯月,取出妹妹的心臟,這意味著,兩者終有一日會爆發衝突。
“會長找我什麽事?”玉木一問道。
高橋會長的視線從夜空移到玉木一的臉上,他雖然看起來並不蒼老,但那雙眼睛卻飽經滄桑,說道:“帶著卯月,去北海道找秦也,時機……已經到了。”
時機……到了?!
玉木一渾身一顫,桃……能復活了嗎?
“是!”
玉木一匆匆離去,他第一次失態了。
高橋會長注視著玉木一的背影,紅潤的臉上陡然出現了幾塊老人斑,喃喃道:“讓這一切結束吧……”
————
今夜,明月高懸。
師雲安站在天台上,城市裡的晚風吹了過來,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
他逃出了公寓。
那隻鬼也沒有繼續追他,至少……暫時沒有。
“文書,你能聽到嗎?我知道……你一定能聽到我說話……”
師雲安摸著自己的臉,今天,他再次找到了自己活著的意義。
他的愛人……沈文書還活著。
活在他的能面裡。
是的……早就該想到的。
“我的能面是泣,你的能面是鳴蟬,那次之後……我的能面變成了鳴泣……你一直都在……你一直在我身邊……”
師雲安喃喃自語。
他要活下去,他要找到復活沈文書的辦法!
強烈的願望讓他整個人顯得異常亢奮,他記得……只要獲得足夠多的九眼勾玉,就能向靈媒提問,這世間存在詛咒,鬼怪,也一定存在讓死者複生的辦法!
那個秦文玉……不就是死而複生的人嗎?
有了目標的人,變化會非常大。
師雲安就是如此。
然而這時,他身後通往天台的鐵門突然響了。
“嚓——”
刺耳的聲音透過風鑽進他的耳中。
師雲安猛然扭頭,是鬼追上來了嗎?
他記得自己明明鎖好了天台的門,常人是不可能打開的。
但就算是鬼,現在也別想殺了我!
我不會死,我一定要活下去……絕對不能死!
師雲安死死地盯著從門裡走出來的人影。
當人影出現在月光下時,師雲安愣住了。
因為……那是一個戴著面具的人。
“你是……金剛?”
師雲安認出了那副面具。
金剛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他在祭宴中,身處最內圈,但卻總是獨來獨往。
師雲安甚至不知道他的真正長相, 因為這個人就連執行任務都戴著自製的面具。
不過此刻……師雲安能夠確認,金剛臉上的那副金剛能面不是自製的,而是和他一樣……從祭宴中喚出到現實世界中的。
金剛站定身形,他的體格並不健壯,但個子很高,長長的頭髮在面具後面隨風飛舞。
“想復活你面具裡的人嗎?”
金剛一開口,竟然是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
師雲安頓時瞪大了眼睛,但讓他驚訝的不是金剛的聲音,而是他話裡的內容!
“你在說什麽?你知道我的能面裡有其他人?”
“你知道怎麽復活她?!”
師雲安急促地拋出了一連串問題。
金剛沒有絲毫多余的動作,自顧自地說:“想復活她,跟我,去北海道。”
“好!”
師雲安的胸膛上下起伏,一口答應下來。
可這是,他忽然又問道:“祭典還在進行,我們能離開東京都?”
金剛平靜地說:“馬上,就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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