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份詳細研究後得出一個結論:如果真的爆發全面戰爭,五星市可以在一個月之內佔領全疏勒。不不不,應該說“最多”一個月,他們就能佔領全疏勒。
這不是膽怯,也不是懦弱,而是一個軍事指揮官所必須的冷靜。
對古德份來說,不管敵人再強大,哪怕是無法戰勝,只要對自己的祖國進行侵略,也要勇敢地迎上去,用生命讓他們付出代價。因為,他是一個戰士,這是戰士的責任。
可問題在於,和田軍的行為根本算不上侵略,更像是在“守土”。
因為遊牧民族的特征,王庭與王庭之間通常很難有非常清晰的地理分界,和田和疏勒之間就是如此。
在此之前,並沒有什麽界碑之類的分割,在邊境地區兩邊的王庭都是以人口歸屬那邊來作為區分。
被並入五星市之後,和田區所做的就是在地理上劃分出邊界。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的界碑設定會盡量對他們有利。這種行為更加類似於兩兄弟分家,盡量多佔點小便宜,比如多拿一條掃帚藏起一床被子之類的小把戲。但不管佔多少小便宜,從大的方面來看是公平的,不存在把整個房子都霸佔之類的現象。
這讓古德份特別奇怪,五星市的做法完全違背了一直以來“贏者通吃”的鐵律。這到底是為什麽?
古德份進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
當他了解到阿克蘇兩地主動要求加入五星市被拒絕了很久的事情之後,一切都恍然大悟。
五星市長於奇正根本就沒有開疆擴土的野心。
這個發現讓古德份覺得實在是太諷刺了: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在不到一年時間內建立起強大的政權,擁有那麽多的人口和地盤。他所得到的,比任何野心家都還要多得多。
這很不合理,但卻偏偏是事實。
因為古德份現在已經完全了解到,張寵之所以不大舉進攻,是因為不能違背五星市大的政策方向。
搞清楚了所有情況之後,古德份放松地呼出一口長氣。
既然對方無意對疏勒大舉進攻,雙方定下的主基調應該還是“和平共處”。
當然,該爭的還是要爭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控制在你吐我一口口水我推你一把的范圍內,不上升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緊張局勢。
制定好這個大方向之後,古德份立即按照這個思路下達了相關命令。
很快,和田區那邊就感受到了這邊的變化。
對張寵來說,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不然要是真打的話,一不小心打到人家王庭,姐夫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於是在邊界上就形成了一個天天推推搡搡,一旦有衝突升級的苗頭,雙方都迅速克制下去的局面。
在深入研究五星軍情況的同時,古德份了解到了五星市的社會體制和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
從經濟上來說,五星市人朝著富足的路上快步前進;
從規則來說,相比其他王庭,五星市以律法為準繩;
從醫療來說,五星市人享受著其他地方所沒有的最好的醫療服務;
從教育、從就業……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五星市就是個人間天堂。
如果單從“個人”這個層面,別說那些奴隸、士兵、平民,就連古德份自己都希望生活在那種社會中。
但是,他是疏勒人。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不管疏勒再怎麽不如五星市,也是自己的家。
更何況,他是一個軍人,“忠誠”是最基本的素質。
所以,他絕不會背叛疏勒。
作為疏勒的重臣,他認為自己有責任向疏勒王反應這些客觀存在的事實。如果疏勒王能按照五星市的模式進行改革,讓疏勒人都過上好日子,豈不是最好的結果?
古德份的上書讓疏勒王怒不可遏,最後定下了一個“畏戰不前”的罪名,將他鋃鐺入獄。
接著先後派去了兩任強硬派主帥,沒等強硬起來就被打了個鼻青臉腫。
現在的局面是,只要疏勒試圖挑釁,就會被胖揍一頓。
然後五星軍回到自己的范圍,既不要他們的人口,也不趁機佔領他們的地盤。
當然,後面發生的這些事和古德份無關,因為此時的他已經是個犯人了。
至於當初對勒摩卡熱的那番交代,也是出於矛盾的心理。
古德份知道,本來就有很多人想逃去五星市,如果那邊的實際情況被更多人所知,人心就更加不穩了。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引發疏勒的內亂,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還有一點,就是對勒摩卡熱的保護。如果他回家之後說出在五星市的經歷,立馬就會被疏勒王以“妖言惑眾”的罪名下獄。
聽完古德份的話,勒摩卡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金子永遠是金子,沙子始終是沙子。不管沙子再怎麽掩蓋,金子總會發光。我的妻子天天都在歎息,說見過五星市人的生活之後,現在過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他和我說,咱們這輩子就這樣了。如果有機會能讓孩子成為五星市人,一定要想辦法做到。”
盡管對五星市研究得很透徹,但古德份本人卻從來沒去過市區。雖然從很多人口中聽到過那邊多麽好,但聽到勒摩卡熱的話,古德份還是有些不相信:“勒摩卡熱,五星市真的有那麽好嗎?”
勒摩卡熱歎道:“將軍,您研究的都是大的局面,我只能說說我自己個人的感受。”
古德份連連點頭:“你說說看。”
勒摩卡熱說道:“我覺得您說的那些富足啊強大啊,都只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五星市最大的好,還不是在這些方面。”
這種說法還是第一次聽到,古德份睜大眼睛說:“還有什麽更大的好處?”
勒摩卡熱說道:“尊嚴。在五星市,每個人活得都有尊嚴。哪怕你是個賤民,只要你遵紀守法,就算是最大的官員也不能欺負你。還有,只要你肯努力,每個人都有向上的空間。”
古德份露出無限向往之色。
不是因為自己,而是他想到如果有一天,疏勒人也能過上這種生活,該有多好啊。
兩人聊到這裡,一個獄卒進來對勒摩卡熱說道:“安嬌拉來了。”
勒摩卡熱對古德份說道:“將軍,我先出去一下。”
說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安嬌拉是勒摩卡熱的妹妹,在疏勒王庭中做侍女。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勒摩卡熱要她在王庭裡多留心一下,看能不能打聽到和古德份將軍相關的信息。
見到安嬌拉,勒摩卡熱趕緊問:“有什麽消息嗎?”
安嬌拉搖搖頭:“沒有和古德份將軍相關的消息。”
勒摩卡熱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安嬌拉說道:“不過,倒是有另外一個事。五星市的於市長來疏勒了。”
勒摩卡熱睜大眼:“啊?真的?”
安嬌拉點點頭:“嗯。昨天開始讓我們排練一個新的舞,據說就是為了招待於市長的。”
勒摩卡熱趕緊說道:“市長應該是來和咱們議和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大王可能會赦免古德份將軍。不行,我馬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將軍。”
“等等,”安嬌拉一把拉住哥哥:“不是的。聽說於市長只是路過咱們這裡。”
勒摩卡熱笑著說:“那也很可能順便把邊境的事說好嘛。”
安嬌拉皺著眉頭說:“說是這麽說,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勒摩卡熱問道:“怎麽不太對勁?”
安嬌拉搖頭回答:“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我就有這種感覺。”
勒摩卡熱想了想:“那你說說,有什麽和以前不一樣的嗎?”
安嬌拉說:“我也說不上來。”
勒摩卡熱想了一會兒之後說:“你跟我來。”
兄妹兩回到牢房,把剛才的對話對古德份說了一遍。
古德份低頭沉思良久,突然問了一個問題:“最近王庭衛士和平時有什麽不同?”
安嬌拉說:“您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最近增加了很多人。”
古德份趕緊問道:“增加了多少?”
安嬌拉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古德份低頭想了好一陣之後對勒摩卡熱說:“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勒摩卡熱答道:“將軍你說。”
古德份說道:“你分別去西營和東營,找卡式虎將軍和蓋伊將軍。”
勒摩卡熱問道:“找到他們之後呢?”
古德份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想了一陣之後答道:“如果能夠找到他們的話,你就說我在獄中突發急病。”
勒摩卡熱也不多問,點點頭就出去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
等得心焦的古德份一骨碌爬起身:“怎麽樣?”
勒摩卡熱面露難色:“沒找到。軍營守衛根本不讓進去,兩邊的說法都一樣。說從今天早上開始,將軍就下令包括他們本人在內,所有士兵不得出營,也不允許任何人探視。”
古德份臉色變得卡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到他這個樣子,勒摩卡熱也緊張起來了:“將軍,是出什麽事了嗎?”
古德份愣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話:“咱們疏勒很快大難臨頭了。”
勒摩卡熱緊張地問道:“到底怎麽了?”
古德份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大王要刺殺於市長!”
勒摩卡熱也是驚得跌坐在地下:“什麽!”
。。。。。。。。。。。
“於市長,迦葉大師,歡迎歡迎。本人是疏勒國師,奉大王之命前來迎接尊貴的客人。”疏勒國師雙手合什行禮。
於奇正等人急忙還禮。
眾人不由得心想:看來這疏勒王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小肚雞腸嘛,雖然說和咱們有些小的糾紛,還是派出國師迎出幾十裡外。
張寵心裡更是非常得意。
他想的是,看來這疏勒王也不是不識好歹嘛,現在被揍怕了吧?
一行人跟著疏勒國師朝著王庭方向走去。
一路上,疏勒國師對雙方前段時間的爭端隻字不提,只是彬彬有禮地介紹著本地的風土人情生活習慣。
在王城的東門外,許多百姓圍在路邊夾道歡迎。
從王城進入王庭後,王庭大門重重地合上。
小乙丁武二人臉色一變。
疏勒國師笑著說道:“於市長的名聲太大了,這些百姓都要跟著進來。沒辦法,也只能先關上門了。”
這個解釋雖然合情合理,但小乙還是用眼色示意親衛隊員提高警惕。
進得王庭前的空地後,疏勒國師笑著說道:“於市長、迦葉大師,請。”
一行人正待前行,疏勒國師攔住小乙說道:“裡面位置有限,進去不了許多人。馬上就有人送上酒水美食,麻煩各位就在這裡休息一下。”
小乙問道:“請問可以進去多少人呢?”
疏勒國師看了沐兒等人一眼,心裡盤算了一下:於奇正、迦葉大師、王忠寶、張寵、沐兒和黛拉這六個人是肯定要進去的,如果說完全沒有侍衛對方也不會同意,當即笑著說道:“裡面的客人位置大概就是七、八個吧。”
這個安排實際上就相當於只允許帶兩、三個侍衛。
小乙點點頭說道:“行。丁武,要不你在外面?”
丁武默默地點了點頭。
看著於奇正一行人朝內庭走去,丁武使了個眼神,親衛隊員紛紛散開。
疏勒王庭守衛見有些親衛隊員靠近宮牆,連忙上前阻止。
親衛隊員們紛紛嚷了起來:“咱們又不是囚犯,又不出去,就在這兒走走都不行嗎?”
王庭守衛隊長說道:“不是這個意思, www.uukanshu.net 馬上就有酒菜送來了,請貴客們享用。”
話音剛落,就有人抬來酒菜。
可是,沒有一個親衛隊員上去吃的。
王庭守衛隊長走到丁武面前,板著臉說:“我們好心好意招待,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丁武頭一扭,對著鐵花刺叫了起來:“隊長,人家在問你呢。”
鐵花刺一愣,隨即想起了自己是“隊長”,既然丁大哥把皮球踢了過來,也只能接著了。
“哎呀這位兄弟,這事不怪他們,都怪我。哎,我想著這種宴會應該也就是隻準備了市長他們的。哪裡知道你們這麽熱情,還給咱們這些小嘍囉也準備了這麽多好吃的?我想著,這種宴會都會很久,咱們一直等著不知道要餓到什麽時候去呢,於是讓弟兄們事先都吃飽了。哎呀,這麽多好吃的沒肚子吃,可惜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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