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本已抱了必死之心,聞言心中一動,那種只有小時候被阿爹抱在懷中才能擁有的安心,久違的,在這位初次見面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
她想說些什麽,卻被鬼門蛟王沙通海掐著喉嚨,不能出聲,隻得用力的眨眨眼,以為回應。
黛眉下,細細的,長長的,黑黑的睫毛上猶帶碎碎的淚珠,如寶石般折射著點點光華,趙破在刹那間失神,暗道一聲造孽,移開視線,伸出一根手指,在鬼門蛟王沙通海晃晃,“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放了林姑娘,乖乖離開,我可以饒你不死。”
鬼門蛟王沙通海沉默著,不為所動,趙破伸出了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拒絕第一個選擇,那麽,為了救林姑娘,我隻好殺了你。”
“臭小子,好大的口氣。”鬼門蛟王沙通海色厲內荏。
“我的本領更大!不信可以試試。”抱著懷中劍,趙破平靜道。
這時,眾嘍囉們已經回到了鬼門蛟王沙通海身邊,有平日善慣於溜須拍馬者出主意道:“老大,我們這麽多人,還怕他一個不成?每人一拳,都能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打成肉餅。”
又有嘍囉附和道:“是啊是啊,這臭小子又沒有三頭六臂,老大,你可不能被他唬住了。”
“都給我閉嘴,”鬼門蛟王沙通海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下水來,他本來正在苦思,怎麽才能不丟面子的退讓,被手下這麽一說,想退也退不得了。
鋒利的眼神從叫的最歡的嘍囉身上掃過,後者頓時打個冷顫,縮縮脖子,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心中暗道,“老大平日裡是最喜歡有人搖旗呐喊,壯大聲勢的,今天是怎麽了?”
鬼門蛟王沙通海沒有聽到這番腹誹,不然會一個巴掌呼過去,“說話不看場合嗎?”
現在,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他拋開雜念,猛的深吸一口氣,問趙破道,“今天,這個小妮子我要定了,你能奈我何?”
“呼,呼,呼!”
平地起風,趙破那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眸子間,忽然間爬上了絲絲笑意,“瓊霄有路你不走,黃泉無門你自來!”
“嗡!”
趙破拔出懷中之劍,清楚的呈現在眾人視線裡。
卻見此劍長約三尺,劍身通紅,仿佛有火焰在燃燒,一隻飛凰在火焰中展翅,衝天而起,劍刃處,則與劍身截然不同,似是千年寒冰所鑄,刻有數朵不知名的怪花,花莖中有流光流竄,神秘無比。
手執長劍,劍尖指地,趙破緩緩道:“此劍名曰遊阿,乃是當年武林盟主任天行身邊的第一鑄劍師莫冶子以取自極西焱州鳳凰山上的百年鳳凰石為劍身,取自極北海州摩冰島上的千年玄鐵為劍刃,注入無暇玉髓,幽泉之水,費時三個寒暑鑄成。”
鬼門蛟王沙通海再也難掩驚懼之色,“遊阿劍?這是兵器譜上排名第三的遊阿劍?”
當今武林中,有張廣為流傳的兵器譜,羅織刀槍棍棒,斧鉞鉤叉等等各種兵器,列出排名前百的榜單,其中遊阿劍高居總榜第三,劍榜第一,號稱遊阿一出,萬劍臣服。
只是自從第一任遊阿劍主失蹤後,遊阿劍亦不知所蹤,沒想到今日會在這小小的洛安鎮出現。
趙破摸摸鼻子,“除去我手中的,天底下應該沒有第二把遊阿劍。”
鬼門蛟王沙通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還是選擇了低頭,眼睛在林婉清身上撇過,道:“小子,我把這小妮子放了,
今日之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怎麽樣?” “你想放就放,不想放就不放?趙破搖搖頭,“不對,世上沒有這種道理。”
鬼門蛟王沙通海舔舔乾涸的嘴皮,問道:“沒有商量的余地?”
趙破挑挑眉,沒有說話,但意思很明顯,鬼門蛟王沙通海雖然驚怒不已,但他畢竟是一方悍匪,提議被拒絕後,怒向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吼一聲道:“好哇,臭小子,你當真以為能吃定我?那我就先殺了小妮子,再來殺你!”
說著,手上猛然用力,巨大的力道就要擠碎喉嚨,林婉清眼前一陣暈眩,馬上就要香消玉殞,林老爺大駭。
這時,趙破動了,殘影閃過,似黃鶴,似驚龍,數丈的距離瞬息而至,鬼門蛟王沙通海正得意的笑著,突然間,眼前飛過一道黑影,樣子有些熟悉,緊接著,前所未有的劇痛從肩膀處傳來,定睛看去,那黑影竟然是他自己的手臂。
原來趙破這一劍,直接將鬼門蛟王沙通海捏著林婉清的右臂齊根斬斷。
眾嘍囉在一旁,呆若木雞,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他們無敵的老大竟然敗了?回過神來,互相對視,竊竊私語一番,然後異口同聲的喊道:“老大,你撐住,我們去找人幫忙。”然後一溜煙的逃出了林府,再也不見蹤跡。
鬼門蛟王沙通海氣急攻心,一口老血噴出,身心遭受重創,哇哇亂叫著向趙破襲來。
趙破一手把林婉清攔腰抱住,一手持遊阿對敵,且戰且退。
正常情況下,鬼門蛟王沙通海的本領還不足以對趙破產生威脅,但此時前者顯然已經不太正常。
獵人們都知道,受傷後還未失去行動能力的野獸最危險的,現在的鬼門蛟王沙通海就是這樣,不管不顧,也不防禦,只有置趙破於死地一個念頭。
數招之後,趙破被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隨,鬼門蛟王沙通海模樣淒慘,面色猙獰,沙包大的拳頭轟向趙破腦袋,大叫道:“臭小子,能死在我的金剛拳下,是你的榮幸!”
趙破懷中,林婉清剛從暈眩中清醒,見到的便是這一幕,不由得大急,然而小心二字還沒說出口,鬼門蛟王沙通海的拳頭忽然在距離趙破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了,他嘴角溢血,不可置信的低頭朝胸前看去,那裡,被遊阿劍直接來了個透心涼。
生機快速的流逝,這位殺人如麻的一代悍匪,忽然想起來以前某個記不清的日子,他帶嘍囉們攔路截殺了一家五口,那小孩臨死之前,說了一句話,“惡有惡報,我在下面等著你。”
恍惚間,他又看見了那個小孩,小孩站在遠處笑著朝他招手,腳下爬著幾條吐著紅舌,流著口水,露出尖牙的黑色大狗。
他本能的不想過去,卻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飄過去,然後大狗張嘴,撲了過來。
林府中,鬼門蛟王沙通海沒了聲息,轟然倒地,趙破上前拔出遊阿劍,道:“天有好生之德,你無求生之明!”
說完,趙破轉身欲走,忽然被從鬼門蛟王沙通海的屍體上掉落的兩個物品吸引。
松開攬著林婉清的手,上前撿起來看,一物是不過巴掌大小,由純金打造的金牌,正面寫著“沙通海”三個大字,背面則寫著“金剛門釋厄”五個大字。
還有一物,則是份名帖,上寫著,“五月十五,重陽山,英雄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