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另外的價錢”,池時掰著手指,認真的說道。
“周羨領我上京城的時候,隻說了當仵作,幫他查他阿娘的案子,旁的可沒有說。這一旦負責,那便是從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娶妻生子……”
“這麽一通下來,簡直同親爹無異。我今年方才十六歲,尚且不想當爹,不敢接這重托。”
周淵張大了嘴,瞠目結舌。
我想把弟弟嫁給你,你卻想給他當爹!
一旁的周羨,最快回過神來,他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哥哥說這些,也不提前同我商量一二,阿時就是這個性子,什麽托付不托付的,我們不早就是可以性命相托的人了麽?”
池時聽著,倒是不含糊的點了點頭。
她舉起了手中的鋤頭,“還要接著挖嗎?我運氣很好的,十次挖土,有幾次可以挖到屍體。”
周淵下意識的想要長大嘴,卻發現他的嘴已經張到了最大,無法更大了!
他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池時手中的鋤頭搶了過來,“那你還是別挖了!要是在這裡挖出了屍體,那我日後夜裡,還怎麽來這兒!”
“平日裡同大臣們吵架,氣得跳腳,我都躲到這裡來罵人的!你不知道,當皇帝有多麽辛苦!時時刻刻要保持威嚴!哭也不能哭,我若是一哭,他們還以為我大梁要完了!”
周淵說著,瞪了周羨一眼,嘀嘀咕咕的罵道,“沒用的臭小子!”
隨即又將鋤頭靠著牆放了,拍了拍身上的土,“走走走,餓了嗎,咱們趕緊進去吃飯,今日吃涮鍋子!阿羨他吃涮鍋子,最喜歡吃羊肉片兒了。”
他說著,搶先朝裡頭走去,走到門口,還對著池時招了招手,“快快快,今日就只有我們三個,這肉可是要自己個下的,沒有人伺候!”
見池時不客氣的跟了上來,周淵哈哈的笑了出聲,他抬起手來,在池時的肩膀上拍了兩下,“要是阿羨樂意喊你爹,我也沒有關系的,我懂的,現在的小公子們,都覺得這個是雅趣!”
周淵走進了屋子,在銅盆裡淨了手,一下子搶了主座,拿起了一雙長長的筷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周羨擠了擠眼睛。
周羨聽著,臉都綠了。
不是,管自己喜歡的姑娘叫爹,這算什麽雅趣!
他想著,余光一瞥,卻瞧見池時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
好在她沒有看很久,就忙著同周淵一道兒搶起肉來。
周羨站在門口,看著屋內。
一個長長的木頭桌子周圍,十來個冰盆子圍成了一圈兒,桌子上的鍋子,燒得旺旺的,光是一看,都要流上一身的汗。
周淵同池時坐在這冰火兩重天中間,拿著筷子啪啪啪的往鍋子裡撥肉。
他上輩子是刨了多少人的祖墳,這輩子才攤上兩個這樣的……
他想著,搖了搖頭,洗了手,也跟著坐了下來,“哎呀,你們別把羊肉片兒都吃光了!給我留一點!”
“就是!都當皇帝了,怎麽這麽摳搜,隻準備這麽點兒。冬天我們家吃鍋子的時候,直接片一頭羊,腿兒烤著吃,骨頭燉蘿卜!”
“那冬天我去你家吃!你不曉得,宮中講究事不過三,那是不能多吃的!你還想吃一頭羊!”
周淵說著,快很準的夾住了一大筷子肉,一把往周羨的碗中一塞,“阿羨你快些吃,生得這麽瘦弱,還禁不住阿時的一拳。我記得小時候,你可是生得虎頭虎腦的。”
“腦袋特別大,圓滾滾的,特別好摸。阿時你不知道,有一回玩捉迷藏,阿羨蹲在了一堆球裡頭,那麽多人從他身邊來來去去的,硬是沒有人發現他!”
周羨臉一紅,正準備說話,又瞧見周淵眉飛色舞的夾了一個肉丸子,直接塞進了他張開的嘴裡。
周羨嘴裡頭塞得鼓鼓的,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哥哥!”
他張一張嘴,就瞧見池時筷子一甩,又一塊豆腐飛進了他的嘴中。
周淵瞧著,對著周羨眨了眨眼睛,又拿起桌上的酒壺,直接遞給了池時,“來,喝一瓶。”
池時接過瓶子,喝了一口,倒不是什麽烈酒,甜甜的,帶著一股子糯米的清香。
周淵見她豪爽,對著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隨即又拿起一瓶酒,一口氣給自己灌了下去。
見周羨要攔,他擺了擺手,將酒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擱。
“我說阿羨拜托你了,其實也是有我的私心。我同他兄弟二人,看著錦衣玉食。可生在皇家,個中心酸,難以啟齒,總而言之,用相依為命四個字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周淵對著池時說著話,格外的認真。
“我雖然是哥哥,但十分慚愧,文不成武不就,比阿羨虛長幾歲,卻要靠他一個孩子來照顧。若非阿羨替我擋毒,我早就死了。是以阿羨如果想要這個江山,我毫不猶豫的拱手相讓。”
“這麽說起來,好似又當又立的。但阿時你聰明得很,我也不說虛的。如今我已經坐了這個位置,那叫一個騎虎難下,那些已經向我投誠的人,絕對不允許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而且,我也問過阿羨了,我們兄弟二人,向來都是坦誠而言,他說他不想做皇帝,隻想到處遊山玩水,做個閑王。是以,我們兄弟二人商量好了,這個皇帝,還是我來做。”
周淵說著,又拿起了一瓶酒,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一旁的周羨瞧著,將那酒奪了下來,“哥哥你再喝該醉了。”
周淵笑了笑,“我這叫酒壯慫人膽!”
他說著,轉頭看向了池時收斂了笑容,“雖然沈家倒了,但是這朝中還是有很多居心叵測的小人,他們都想著,要挑撥我同阿羨的關系。”
“現在朝廷之中,已經有許多人說,我同阿羨, 就像是先皇同汝南王了。可是別人不知曉,你我最清楚不過,先帝殺了汝南王。”
“今日我就要說,我同阿羨是絕對不會兄弟相殘的。這全天下,我只有這麽一個親弟弟,他就是我的命。但人心總是會變,耳根子軟也可能會聽信讒言。”
“所以,在這裡,我還有另外一個請求,倘若他日,我們兄弟反目,還請阿時當頭棒喝,打醒我們。當然,我相信,是絕對不會有這麽一日的!”
池時看了周羨一眼,認真的點了點頭。
“嗯,這也是另外的價錢,記得付。”
周淵眼眸一動,一把揪住了周羨的衣領,“我把弟弟抵給你怎麽樣。我弟弟,今年十六歲,九尺男兒,才高八鬥,容姿卓絕,武藝超凡,有王府一座,良田千頃……”
他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還有一個不怎麽可靠,但可以一直依靠的皇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