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城，崇南坊，五裡屯。

　　這裡靠近左安門，往前方數百米就能夠出城，屬於京城最為荒涼的地方了，崇禎十六年一場氣勢洶洶的瘟疫，讓這裡為數不多的住戶遭遇滅頂之災，好多人家死絕了，空下不少的茅草棚，就連京城的乞丐，都不願意到這個太過於荒涼的地方來落腳。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匹駿馬停在了連片的茅草棚前面，馬背上的人利落的下馬，拴好韁繩，快步朝著某個草棚走去。

　　“石兄，辛苦你每天來回奔波了。”

　　“哪裡，龍兄找的這個地方很不錯，我在附近打聽過了，這五裡屯僅剩的幾個人，也到法藏寺去了，周遭就沒有人，最是安全了，不過此地條件艱苦了一些，害的老人家跟著我們吃苦了。”

　　須發皆白的老人瞪大了眼睛開口了。

　　“什麽條件艱苦啊，我在外面賣藝的那陣子，條件苦不說，還要忍受人家的白眼，這裡很不錯了，這麽大的地方，也就是我們三個人，沒有外人來打擾，夠清淨了，日後我們要是能夠找到這樣的地方居住，求之不得。”

　　笑聲從草棚裡面傳出來。

　　這三人正是已經到了京城的龍祖山、石明輝和李鴻順。

　　笑聲過後，石明輝再次開口了。

　　“怪了，我在京城的內城轉悠了兩天時間了，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異常，商鋪照樣營業，偶爾有人議論闖賊李自成，語氣裡面也帶著恭敬，不過那都是私下裡的議論，沒有誰敢公開為李自成說好話，還有一些人說到後金韃子，那都是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吃他們的肉。”

　　李鴻順也點點頭，跟著開口了。

　　“是啊，這兩日我本來也準備到宣武門和崇文門一帶去，找一找本家的人，不過隻京城四周轉悠一圈之後，沒有察覺到什麽不一樣，我估摸著，太子殿下說的是，這京城的百姓，對於李自成並不是那麽反感，他們關心的還是自家的生活。”

　　龍祖山在京城的熟人有些多，為了避免暴露，就留在五裡屯，不過他對於石明輝和李鴻順的感受，有獨到的見解。

　　“老人家，石兄，你們看見這等的情形很正常，京城的百姓哪裡會關心那麽多的事情，他們每日裡操心的就是衣食住行，能夠吃上一頓肉就足夠高興，至於說闖賊李自成，與他們沒有多大的關系，我覺得，石兄主要關注朝中那些大人的家眷，看看他們是不是有什麽動作，如果這些家眷開始大規模的離開京城前往南方，那就說明局勢有很大的變化。”

　　石明輝對著龍祖山豎起了大拇指。

　　“醍醐灌頂啊，要不是龍兄的提醒，我還真的想不到，這朝廷裡面的事情，尋常百姓怎麽可能知曉，不過朝中商議的大事情，那些當官的回到家裡之後，肯定是要說的，我想啊，知曉如此機密的事宜，一定是位高權重的大人，從明日開始，我就盯著內閣大人的府邸，看看這些府邸是不是有什麽異常。”

　　李鴻順摸了摸胡須，思忖著開口了。

　　“二位小兄弟，你們說說，我是不是到崇文門和宣武門去聯系本家啊，這兩日早上起來，眼皮子總是在跳，我覺得不吉利，就沒有敢去聯系本家。”

　　石明輝看著李鴻順，微微的搖頭。

　　“老人家，太子殿下給您的錦囊，您好好收著，若是京城周遭的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您打開錦囊，按照上面的要求行事，至於說京城裡面的本家，我覺得您還是不要聯系，這米脂縣的李家，

本來就成為眾矢之的，說不定朝廷和錦衣衛也在關注他們，太子殿下不是給您說過嗎，一般情況之下，不要說自己是米脂縣李家的人。”　　說到這裡，石明輝看向了龍祖山。

　　“龍兄，你覺得我的分析如何。”

　　龍祖山點點頭，歎了一口氣。

　　“石兄說的是，只是這情報傳遞的事宜，我一直都有些頭疼，我倒是不怕吃苦，就怕情報不能夠很快的傳遞出去，耽誤了太子殿下的事情。”

　　李鴻順緊跟著開口了。

　　“龍兄弟，你說的是，我也是想著這件事情，去找本家的意思，就是找到幾個精壯的小夥子，讓他們幫助你運送情報。。。”

　　石明輝再一次搖頭。

　　“老人家，我們都想的太簡單了，就說您的本家，那些人憑什麽相信您，憑什麽讓他們的子弟為我們傳遞情報，如果我們稍微不注意，他們到官府去告密，我們不僅不能夠為太子殿下搜集到情報，還要給太子殿下添麻煩，我們的命丟了不是多大的事情，太子殿下煞費苦心的安排就完全沒有作用了。”

　　李鴻順用力的點點頭，對著石明輝豎起了大拇指。

　　“石兄弟，你說的是，這話我聽明白了，京城的那些本家，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聯系了，當初離開米脂縣的時候，打京城路過，我也想著找一找他們，最終作罷，現在局勢這麽緊張，李自成在西安稱帝，又領著大軍準備進攻京城，只怕我的那些本家，每天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被牽連到了，我這個時候去找他們，還真的不合適。”

　　“只是沒有人幫忙，就要辛苦龍兄弟了。”

　　龍祖山擺擺手。

　　“辛苦不算什麽，只要能夠將重要的情報送到南方去，送到太子殿下的手中，我不怕吃苦，我就是擔心不能夠及時將情報送出去。”

　　桌上擺著的牛肉、饅頭和白酒，一直都沒有動。

　　石明輝拿起一個饅頭，端起了一碗白酒。

　　“先吃飯，車到山前必有路，太子殿下一再強調，有了重大的情報才能行動，我們這幾日看到的都是一些平常情況，沒有任何的異常，所以我們也不必著急，一旦有了重大的變故，我們恐怕不僅僅是想著如何將情報送出去，還要想著如何的自保。。。”

　　龍祖山猛地看向了石明輝，瞪大了眼睛。

　　“石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太子殿下有囑托嗎。”

　　石明輝歎了一口氣，無奈的開口了。

　　“太子殿下曾經分析過京城周遭的局勢，李自成攻陷太原之後，北邊幾乎沒有能夠抵禦的朝廷大軍，太子殿下說了，山西境內，除開代州總兵周遇吉會拚盡全力抵禦李自成，其余的兵力指望不上，可周遇吉麾下只有五千人，怎麽抵禦李自成麾下的大軍。”

　　“李自成一旦突破了沂州，必定直取大同，由大同進入宣府。”

　　“太子殿下明確說了，大同總兵薑驤，宣府總兵王承胤，以及居庸關總兵唐通都靠不住，一旦李自成勢大，他們必定放棄抵禦，歸順李自成。”

　　“這樣李自成就可以直接進攻京城了。”

　　龍祖山臉色發白，李鴻順也愣住了。

　　好一會，龍祖山才不甘心的開口。

　　“太子殿下不是調遣了三萬大軍馳援京城嗎，難道也無法抵禦李自成的進攻，薑驤、王承胤和唐通三位總兵大人，都得到了皇上的信任，他們真的會歸順李自成嗎。”

　　石明輝苦笑著搖頭。

　　“龍兄，這些情形都是太子殿下做出的預料和決斷，我是不清楚的，本來我是想著，到了京城之後，想方設法弄清楚這方面的情況，不過來到京城，雙眼一抹黑，找誰去打探這麽重要的情報啊，一個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什麽事情都做不好了。”

　　李鴻順看了看石明輝和龍祖山，若有所思的開口了。

　　“石兄弟，太子殿下若是真的有這樣的分析，我們倒是要好好想一想了， 這麽大的事情，就算是太子殿下留在京城，都不一定能夠想到好的辦法解決，更不要說我們三人了，我倒是覺得，太子殿下派遣我們到京城來，應該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龍兄弟熟悉朝廷裡面的事情，卻不能夠出面，石兄弟和我不熟悉朝廷的情況，卻要每天出去打探，這能有多大的作用。”

　　“要不然我打開錦囊，看看太子殿下說了一些什麽。”

　　李鴻順剛剛說完，石明輝用力拍了一下額頭。

　　“老人家，還是您見多識廣，要不是您的提醒，我真的想偏了，憑著我們三人，怎麽可能搜集到重要的情報，太子殿下的錦囊在老人家的手裡，我們需要做的事情，應該都在錦囊裡面寫著，我們出去打探情報，不過是熟悉京城的情況，為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打基礎。”

　　龍祖山也用力點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想明白了。

　　“石兄，要不然我們打開錦囊看看，太子殿下究竟做了什麽安排。”

　　石明輝果斷的擺手。

　　“不行，太子殿下說了，不到關鍵時刻，不要打開錦囊，我想錦囊裡面一定說到了重大的事情，為了避免我們分心，不能夠提早打開，這樣，接下來龍兄還是留在五裡屯，老人家和我每天都到內城去轉悠，主要還是熟悉內城的道路，我們不要惹事，也盡量少打探敏感的事情，避免引發官府的懷疑。”

　　李鴻順和龍祖山兩人都是連連點頭。

　　石明輝再一次端起桌上的白酒。

　　“好了，不用想那麽多了，來，我們喝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