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的棺木啊,怎麽擺放在東華門外面,還有軍士守衛。。。”
“小聲點,我聽說啊,這是當今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靈柩。。。”
“什麽,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靈柩擺放在外面,這說不過去吧,死者為大。。。”
“別多嘴,皇上和皇后娘娘關我們尋常人什麽事情啊,這都要改朝換代了。。。”
看熱鬧的百姓已經不少,低聲的議論更是此起彼伏,眾人臉上的表情不一,有的憤懣,有的悲傷,有的無所謂,有的幸災樂禍,要說這大明朝廷在京城百姓的眼裡的分量也是可憐,大家夥不關心朝廷如何了,皇上如何了,主要關心的還是自家的生計,京城雖然被朝廷稱作流寇的李自成攻陷,可人家沒有屠城,沒有侵擾百姓,城內該做生意的繼續做生意,該忙活的繼續忙活,這已經很不錯了,所以絕大部分京城百姓的心思,已經傾向李自成。
誰做皇帝與百姓的關系真的不是很大,只要能夠讓他們過上安生的日子,讓他們能夠平平靜靜的活下去,哪怕有時候吃不飽穿不暖,百姓都能夠忍受。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止都止不住了。
終於,一名大順軍軍官模樣的人站出來了,開口大聲呼喊,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這是崇禎皇帝朱皇帝和周皇后的靈柩,我等奉命專門將靈柩擺放在東華門,就是讓你們前來拜祭,你們不要擁擠,不要亂說。。。”
周遭瞬間安靜下來,雖然對崇禎皇帝朱由檢和周皇后沒有什麽感覺,不過京城百姓終歸還是敬畏皇權的,他們萬萬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后,靈柩居然擺放在了東華門的外面,盡管軍士解釋說是讓眾人前來拜祭,不過更多人認為,這就是示眾。
將死去之人的靈柩示眾,尋常百姓都無法接受。
人群之中,穿著布衣的盧元達,雙目圓瞪,咬牙捏拳,怒氣已經要爆發出來了,他身邊幾個看熱鬧的百姓,察覺不對,都略微的避讓,不過很快有幾個人圍過來,將盧元達圍在了中間。
盧元達沒有關注周遭的情形,一直到有人扯著他的衣袖,他才反應過來。
這些人是石明輝和龍祖山專門安排的軍士,且都是從南京過來的軍士,這些軍士更加的冷靜,他們只是效忠太子殿下,就算是看見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靈柩,情緒也不會有大的波動,讓他們前來護衛盧元達,一定能夠阻止盧元達做出過激的舉動。
盧元達也看見了這些軍士,瞬間清醒了很多,捏著的拳頭慢慢松了。
“皇上,皇后娘娘,都是臣無能啊,讓你們遭受如此之大的羞辱,臣拜祭你們來了,臣拜祭你們之後,也要追隨你們而去,臣無能啊。。。”
一名身著緋色官服、胸前繡著仙鶴的官員,跌跌撞撞的過來了。
圍觀的百姓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通道。
官員來到靈柩前方不遠處,整理了衣襟,撲通的跪下了。
“臣東閣大學士、工部尚書范景文,特來拜祭皇上、皇后娘娘。。。”
范景文的聲音不大,聽上去有些虛弱,但吐字清晰。
“是范大人啊,我聽說了,范大人很清廉啊。。。”
“是啊,我也聽說了,范大人真的是好人,都這個時候了,還來拜祭皇上和皇后。。。”
“你們知道什麽啊,范大人是忠臣,有名的二不尚書,不受囑,不受饋,聽說朝中的那些大人送了一副對聯,上聯是不受囑,不受饋,心底無私可放手,下聯是勤為國,勤為民,衙前有鼓便知情。。。”
眾人嘖嘖稱讚,用羨慕敬畏的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拜祭皇上皇后的范景文。
盧元達自然是看見了范景文,范景文看上去非常的虛弱,跪在地上身體都在顫抖和搖晃,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明顯是體力不支。
盧元達的熱血往腦門上面湧,打算邁開腳步上前去,不過被身邊的軍士牢牢的抓住了。
盧元達怒目圓瞪,看向周邊的軍士,身體還在掙扎。
軍士阻攔是有道理的,盧元達站在百姓之中默默的拜祭,這沒有問題,身份不可能暴露,就算是有一些憤怒的神情,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百姓之中也有人顯露出來這樣的神情,可要是走出去拜祭,那就要跪在靈柩的前面,就要報出自身的官職。
佔領京城的大順軍軍士,沒有清算文官,不過對於城內的軍士,特別是錦衣衛的軍士,是嚴格控制的,一經發現,必定要羈押,願意歸順之人編入大順軍之中去,到京城外面的軍營去駐扎,不願意歸順之人,要麽直接斬殺,要麽關押到大牢裡面去。
盧元達如果走出去拜祭,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條。
盧元達還在掙扎,且動作越拉越大,周遭的幾個軍士,腦門上面冒出了汗滴。
“哼,這個時候來拜祭,有什麽用處啊,早幹什麽去了,皇上和皇后的靈柩都擺在這裡了,馬上就要改朝換代了,還在這裡假惺惺的,我家旁邊兩個戶部的大人,早就做好歸順朝廷的準備了。。。”
“說的是,人家將皇上和皇后的靈柩擺在這裡,讓朝中的那些大人來拜祭,到時候記下這些人的名字,一個一個上門去捉拿,多省心啊。。。”
“我看啊,這些來拜祭的人就是沽名釣譽,這個時候表忠心,引發新朝廷的注意,到時候還是能夠謀得一官半職,還不是照樣做官,這樣的讀書人我見得多了。。。”
不合時宜的議論出現了,聲音還不小,正在拜祭皇上和皇后的范景文也聽見了,身體搖晃的更加厲害了。
范景文沒有理會這些議論的聲音,他從懷裡掏出來準備好的白布,用力的咬破手指,開始在白布上面寫下血書,一邊寫一邊開口誦讀。
“臣身為朝中大臣,不能夠滅賊雪恥,害皇上皇后遭此凌辱,死有余恨。。。”
寫完血書,范景文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朝著不遠處的筒子河而去。
就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范景文縱身一躍,跳入筒子河裡面去了。。。
守衛的軍士終於反應過來了,朝著筒子河衝過去,一些百姓也湧過去,這裡面就包括略微冷靜了一些的盧元達。
范景文的身體已經沉下去了,跑過來的大順軍軍士,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有誰敢下去,圍繞紫禁城的筒子河,雖然不是很寬,但水還是有些深的,再說了,范景文跳下去之後,就沉下去了,如果下去打撈,稍不小心搭上性命。
看著筒子河的盧元達,眼睛已經變成了紅色,周遭圍著的軍士,更加的小心。
終於,盧元達扭頭,對著身邊的軍士開口了。
“我回去了,你們留下,將這裡的情形及時的稟報。。。”
盧元達大踏步的朝著明時坊的方向走去。
東華門距離明時坊不是很遠,兩名軍士跟隨在盧元達的身邊,朝著明時坊的方向而去,其余軍士則是留在原地,觀察接下來的動靜。
。。。
午時,龍祖山回到了明時坊的宅院。
盧元達、石明輝、李鴻順等人在屋子裡。
盧元達的情緒依舊十分的低落,臉色蒼白,眼圈周邊都是黑色。
龍祖山抱拳稟報了。
“盧大人,石先生,李老先生,從卯時到午時,前去拜祭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共有九十七人,其中跪拜哭泣著三十二人,跪拜沒有哭泣者六十五人,其余人看了一眼就走了。。。”
盧元達抬頭睜大眼睛,怒氣隱隱顯露。
“這京城之中的官吏,敕封爵位的,至少千余人,前去拜祭皇上和皇后娘娘之人,十不足一,這些人平日裡拿著朝廷的俸祿,嘴上說的好聽,什麽效忠皇上效忠朝廷,皇上和皇后娘娘去了,他們連拜祭都不願意做,算什麽人啊,禽獸不如。。。”
石明輝歎了一口氣,看向了盧元達。
“盧大人, 情況已經是這樣了,皇上的血書之中不是說了嗎,朝中那些大人,誤了朝廷,誤了天下,當下我們最為主要的事宜,還是考慮如何離開京城前往南京。”
李鴻順點點頭表示讚同。
盧元達看了看石明輝和李鴻順。
“石先生,李老先生,你們不知道,我離開南京的時候,太子殿下說了很多,有些話我覺得言過其實,真的沒有聽進去,覺得太子多慮了,現在看來,太子殿下早就知曉這一切,早就分析了朝中大人的秉性,太子殿下專門說了內閣之中的大人,其中范景文大人,忠心可鑒,靈活不足,關鍵時刻難堪大任,至於說陳演和張縉彥等人,都是軟骨頭,一定會背叛朝廷,歸順闖賊李自成。。。”
石明輝有些木然了,這些天經歷的事情太多,思考的事情也太多,每次盧元達說出來太子殿下做出的若乾分析,他都有醍醐灌頂的體驗,想不到太子殿下對內閣大臣也做了精準的分析,現在看來,這些分析都一一應驗了。
如此情況之下,眾人更是要想方設法離開京城,回到南京去,回到太子殿下的身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