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梅把三百塊錢用報紙仔仔細細包好，又裝進了衣櫃的最裡面。

　　收拾好東西，楊雪梅走到廚房內，她看到自己的母親張婕正在切菜，案板上發出“哢哢哢”的切菜聲。

　　而雙眼失明的哥哥楊軍則坐在沙發上聽廣播，自從得了病後，他一直沉默寡言。

　　“媽，要我幫忙嗎?”楊雪梅問了句，家裡情況不好，她常常會自己找事情做，平常洗衣做飯掃地，家裡都是楊雪梅和其母親張婕一起做。

　　“不。”張婕冷冰冰吐出一個字。

　　想著昨天吵架時張婕的氣還沒消，楊雪梅沒在意，轉身從屋外拿著掃把開始掃地。

　　今天屋子裡有些安靜，刀砍在案板上的聲音配合著掃地的聲音。

　　這些“砰砰沙沙”的響聲，襯托著安靜更加安靜。

　　將裡裡外外都掃了一遍，張婕也把土豆和香菇扔進鍋裡燉了起來，她靠在案台上繼續切菜，揮刀的速度越來越快，聽著楊雪梅有些心慌。

　　“媽?別生氣了，昨天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那麽晚打擾你。”

　　楊雪梅手指摩挲著衣角，澀澀說道:“媽，今天下午的新課老師表揚我了，那個老師還特別好，送我水果，還給錢讓我去買畫材……”

　　——“砰砰砰！砰砰砰！”

　　張婕一言不發，依舊賣力切著菜。

　　“雪梅，才剛回來，你好吵啊！”楊軍哼哼道。

　　“你好吵啊！”楊軍又喊了一聲。

　　被吼了一嗓子，楊雪梅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她能體會楊軍的心情，原本正常的人突然成了瞎子，他的性格變成這樣也正常，畢竟這種落差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楊雪梅坐在椅子上，自顧自開始完成今晚的作業。

　　十幾分鍾後，鍋裡飄來陣陣的飯菜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楊雪梅感覺今晚的飯菜聞著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張婕面無表情地端來了一鍋湯，又將炒的肉絲放到了桌上。

　　楊雪梅也不閑著，他為楊軍張婕盛了滿滿當當的兩碗米飯，讓人意外的是，她才剛剛把盛好的米飯端去，二人已經大口大口吃起了菜。

　　“媽……”楊雪梅有些發愣，她把米飯遞給了張婕和楊軍。

　　“對……對不起……”楊雪梅坐了下來，他看著狼吞虎咽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下次，下次晚飯我來做，你們忙碌一天了，晚上應該好好休息的。”

　　楊軍咽下一口飯，對著空氣吼道:“你好吵！你好吵啊！”

　　楊雪梅被嚇了一跳，趕忙閉上了嘴，埋頭默默吃起了飯。

　　她夾起一塊肉塞進了嘴裡，默不作聲咀嚼兩下，楊雪梅舌尖感受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氣。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楊雪梅扶著桌子乾嘔起來。

　　他剛剛吃到的肉，好像是生的！

　　而且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四周扒飯的聲音戛然而止，張婕和楊軍停下手裡的動作，齊刷刷看向楊雪梅。

　　“很好吃啊！你為什麽不肉?”

　　張婕盯著楊雪梅，她頭部前傾，脖子像是被拉長了不少，像隻探出頭的烏龜。

　　“你吃肉，很好吃啊！”

　　張婕夾起一塊帶著血絲的生肉，笑吟吟放到了楊雪梅的米飯裡。

　　“快吃，快吃，我看著你吃，很好吃的！”

　　楊雪梅咽了口唾沫，她扒拉著血絲密布的生肉，怯生生道:“媽，肉沒熟……”

　　張婕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空氣仿佛凝固，楊軍一言不發，張婕則像個雕塑一樣注視著楊雪梅。

　　一秒、兩秒、三秒……

　　張婕冷著臉，突然用手將肉一把抓起，她手裡全是油，帶血的肉從指縫裡溢出。

　　毫無形象地，張婕把生肉大團大團塞進了嘴裡。

　　她咀嚼著，腮幫子上下扭動，像是嘴裡塞著一顆鵝蛋。

　　楊雪梅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她瞪大了眼，身體半靠在椅子上，後背一陣發麻，如同爬上了數十隻螞蟻。

　　張婕吃得很香，她甚至笑了起來，一邊笑，油脂一邊從嘴裡往下流。

　　“好吃……你為什麽不吃?”張婕歪了歪頭，她的脖子好像的確比以往更長。

　　楊雪梅年齡不大，她被嚇到了，但還是極力忍著眼淚沒往下流。

　　“為什麽！”

　　張婕喊了起來:“你為什麽不吃！我給你做飯容易嗎?你拉扯你長這麽大我容易嗎?你為什麽不吃！”

　　“你為什麽不吃！”張婕嘶吼起來。

　　她忽然揚起手，啪一巴掌扇在了楊雪梅的臉上。

　　左臉火辣辣的疼，楊雪梅僵在原地。

　　——“叮鈴鈴！叮鈴鈴！”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剛剛被莫名其妙扇了一巴掌，楊雪梅現在滿腦都是恐懼，她跌跌撞撞站起身，跑到桌前桌前拿起了座機電話。

　　張婕還在盯著楊雪梅。

　　她看著她，看著楊雪梅拿起電話。

　　臉上笑容更加詭異僵硬。

　　楊雪梅呼吸越發急促，她腦子裡嗡嗡直響，側臉的麻痛感讓她明白，現在沒有做夢，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電話裡很快傳來聲音。

　　“喂，小雪，飯我留在櫥櫃裡了，你自己熱哈，我帶著你哥去村裡醫院買點藥，沒車要步行，可能得等一段時間。”

　　手腳發涼，楊雪梅眼前有些眩暈。

　　電話裡的，是張婕的聲音。

　　那……坐在桌子前的是誰，屋子裡的張婕和楊軍是誰?

　　“媽……媽……”楊雪梅嘴唇顫抖不止，她對著座機電話喊了聲。

　　電話裡沒有回復， 只剩下滋滋滋的電流聲。

　　不敢說話，不敢移動。

　　電話掉在了地上，連帶著長長的電話線也被扯了下去，地上傳來一聲悶響。

　　“你好吵啊！”楊軍又喊了起來。

　　而坐在椅子上的張婕也站起身，她脖子晃了晃，發出“哢嚓嚓”的怪響，仿佛隨時會斷掉一樣。

　　“好玩！好玩！”張婕從桌上拿起菜刀，大笑著朝楊雪梅衝去。

　　“好玩！太好玩了！好玩！”

　　張婕一邊跑，她的頭一邊左右搖晃。

　　楊雪梅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她反應速度並不快，連滾帶爬朝門外跑去，可根本逃不掉。

　　後面的張婕已經追了過來。

　　她手裡的菜刀高高舉起，眼看著就要看在楊雪梅的脖子上。

　　——“錚！”

　　寒光頓出，鐵刀震動，一把血跡斑斑的剁骨刀將菜刀砍成了兩半。

　　斷裂的刀片叮鈴哐啷掉在了地上，女人面無表情的臉左右晃了晃，將殘破的刀再度舉起，對著眼前的青年狠狠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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