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平整的土地上,綠油油的秧苗在濕潤的土壤中舒展身體,長勢喜人。
阡陌相交的田地裡面,大量的村民頂著驕陽,在熱滾滾的陽光下,用各種盛水器皿朝著嫩綠的青苗潑灑水源。
有時候熱的厲害,村民還會直接就著手裡的器皿,大口飽飲清涼的井水,消散暑氣的侵襲。
而重新得到水體滋潤的土地,則是再次恢復了它原本良田沃土的模樣。
在其上生長的秧苗,株株飽滿健碩,讓在烈日下辛勤勞作的村民們,更加的充滿動力,不覺疲累。
隨著時間流逝,等到所有秧苗所在的土壤,都被精準的反覆打濕三次以後。
勞作的村民們,這才結束工作,開始三五成群的朝著地平線不遠處的低矮建築群而去。
但還是有不少的壯年男性村民,選擇留在地裡,靠著田間地頭的簡易窩棚,輪換不停的整夜看守青苗,以及地裡每隔一段距離,便放著的儲水大缸。
青苗是村民的希望,儲水大缸裡是寶貴的水源,這兩者對現在漸漸邁入美好生活的村民而言,都是比生命更加珍貴的存在。
即便守苗艱辛無比,仍有大量的村民踴躍報名,而最後留下看守的村民,無一例外的都是正值壯年的棒小夥。
又是一群手拿裝水器皿,肩扛農用工具,說說笑笑的村民路過某個看守窩棚。
其中幾個四五十歲的老年村民,看著窩棚裡的吳癩子和他的幾個伴當,駐足開口道。
“癩子吳,今天是你們幾個看守這片區域嗎,記得夜裡巡視得勤快些,別向之前的張家三郎,哭著喊著要守夜。
結果晚上一個迷瞪,硬是讓該死的田鼠,禍禍了十幾根苗子,哪個糟心的呦。
就算王二郎沒說什麽,但你看現在張三郎在村裡還抬得起頭不,活動室都不給他進。
王二郎上課時,那也是遠遠的躲在後面,如今你們守夜護苗,可切記長點心”。
吳癩子忙不迭的點頭回道。
“老李叔,你就放心吧,咱吳邦可早就洗心革面,不在是以前的那個村溜子了。
您就瞧好了吧,俺們兄弟幾個守的青苗,那將來絕對是打下糧食最多的”。
李姓村民聞言笑罵道。
“胡吹大氣,好了好了,不跟你扯雞毛蛋了,爺爺們回村裡還有活要乾呢,那幫小年輕,沒有俺們指點,連個陶甕都盤不圓潤”。
隨後幾個老年村人談天說地的離開,吳癩子在後面大聲道。
“叔幾個,慢走呵,輪休時俺們活動室不見不散啊”。
李姓村民頭也不回的擺擺手,接著手拿肩抗的幾個老年村民,便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隊。
一群人放聲歌唱團結就是力量,晃晃悠悠的消失在了田地邊的道路上。
吳邦見狀,也是一溜煙的鑽進窩棚裡,這正午過後的太陽可毒辣的很。
窩棚是坡狀的棚戶結構,上面覆蓋了一層帶土草皮,用以隔絕太陽直射而下的滾燙陽光。
吳邦鑽進還算寬敞的窩棚內,盤腿坐在硬板板的泥地上,感受著裸露的大腿肌膚與泥地觸碰處傳來的冰涼,忍不住舒服的呼氣。
正值乾旱,由於麻草的生長處理直到做成粗布,需要大量的水源來完成道道工序。
因此王浩為了全村人能穿上衣服,隻得將所有的衣服布料全部改成了短褲短袖。
這才勉強實現人人有衣穿,不過這種離經叛道的衣服樣式,
要是在鎮上或者縣城裡出現,絕對會有窮措大跳出來,大罵傷風敗俗。 至於對於老爺們來說,那是見怪不怪,他們在自家的莊園寨堡裡,玩的花樣可是層出不窮。
從小買進大量五官端正,體態骨骼清奇的女童男童,好吃好喝的豢養個十幾年。
以後不管是用來招待客人,還是充當玩物,那都是極好的物事,長條薄紗繞胴體,海天盛筵卻等閑,都是這幫老爺們的日常操作。
當然這是封建統治階級的享受,普通的底層屁民,有老婆的是慢慢長夜床吱呀,沒老婆的那只能和五姑娘說說貼心話。
所以歸根結底,古代大部分人的娛樂活動其實很貧乏,不然孔子也不會聽聽編鍾合唱,就能發出三月不知肉味的感歎。
而王浩利用現有的資源,將三間青磚白瓦房改建活動室後,在裡面放上的各種玩物。
同時平日裡的掃盲課堂上教授的口水歌,加上各種夾帶私貨的寓言故事,以及時不時組織村民們玩團隊遊戲,訓練組織紀律。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什麽叫美好新生活,這就是美好新生活,大家人人平等,互相尊重。
共同努力的辛勤勞作,一起愉快的玩耍學習,頭上沒有了地主鄉紳的壓迫。
第一次當家做主的感覺,實在是美好的讓人以為是活在夢裡,連呼吸的空氣都顯得那麽的香甜。
而帶來這一切的王浩,早已在村民的心中,擁有著無可比擬的份量,因為在人人平等的綱領下,不準使用以前帶有等級性質的稱呼。
導致現在王二郎都快成了王浩個人的專屬用詞,當然這是村人自己私下裡心照不宣的規定。
而每個村人和王浩交談時或者和他人交談時,講出王二郎時,那都是帶著自豪和敬仰。
而這翻天覆地的改變,卻僅僅只在一個半月內就完成了,沒有人感到奇怪,沒有人感到不適應,好像就這麽自然而然的發生,好像生而為人就該過上這種生活。
窩棚裡的吳邦坐下後,挪了挪身子,靠在棚子的木板牆壁上,看著盯住他的三人,笑呵呵道。
“都走了,咱們可以開始了,劉噲,把東西拿出來吧,活動室就能待那麽點時間,可當真不過癮呐”。
身寬體胖,骨架高大的圓臉劉噲聞言,搓了搓手,支支吾吾道。
“吳哥,現在可是在護苗呢,這麽做不好吧,之前李叔可也囑咐咱們長點心”。
吳邦摸了摸禿瓢腦袋,臉上浮現出糾結之色,但看著幾人壓抑不住的渴望,頓時心中明白,清了清嗓子說道。
“這守夜嗎,都是要到晚上在守,白天哪有什麽鬼鬼祟祟的鼠崽子敢出洞禍禍青苗。
咱哥幾個也不多玩,到了傍晚時分就結束,這白天將癮頭過足,晚上心中沒了念想,才能更好的守夜不是。
另外現在不是講民主嗎,我們有四個人,投票決定玩不玩,周昌、老曹你們看怎樣”。
周昌是個眼睛亮光光的黑瘦小個子,聞言急忙道。
“吳哥說的我認同,咱們投票決定到底玩不玩”。
老曹是個面相老成的瘦高個,靠坐牆壁的他聞言點點頭,顯然是認可吳邦的想法。
吳邦大喜道。
“既然如此,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咱們現在舉手表決吧”。
唰!唰!
四個人毫不猶豫的高舉手掌,可能是表決的太快,四人面面相覷,臉上都帶了些許尷尬之色。
吳邦見狀,笑呵呵道。
“嘿嘿!哥幾個還等什麽,還不快快搞起,先說好了啊,誰輸了就出去望風。
咱們輪換著打擂,要是那個有本事可以一直贏下去,那就能在窩棚裡舒舒服服的耍到傍晚”。
吳邦話剛說完,劉噲就立馬從身後拿出一個麻布袋子,往下倒東西,先是許多小陶塊簌簌而下,散落一地。
隨後許多細長扁平的竹條也接著落下,吳邦、周昌和老曹三人,散開圍坐,留出中間空地,開始將陶塊和竹條快速擺放好。
片刻後,一副象棋出現,陶塊上刻著的相士車馬,都是撇捺而成的純正簡體漢字,只不過有些歪歪扭扭,像是小學生寫的一樣。
劉噲見棋盤棋子沒有缺少,正準備收好麻布袋子,不成想手稍一放松,隔著麻布捏著的東西,從袋子裡面掉出,在泥地上翻滾兩圈。
定睛看去,是一個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木托盤,劉噲見狀急忙撿起,重新收進麻布袋子裡。
大眼睛的黑瘦周昌眼尖,一眼就看出來了,掉落在地的是個什麽物什,於是調笑道。
“嘿嘿,想不到劉哥哥如此好學,竟然隨身攜帶著練字沙盤,想必王二郎教的漢字都了然於胸,可以順暢書寫了吧”。
劉噲聞言,臉龐瞬間漲紅,呼吸急促起來。
嘲諷,這是赤裸裸的嘲諷,誰不知道他劉噲在漢字學習的進度上,連孩童都比不過。
吳邦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打圓場道。
“周昌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各人有各人擅長的,劉噲語文上是不行,可人家數學能排前幾,加減乘除樣樣精通。
你周昌到現在連乘法口訣表都背不熟練,還好意思說人家,害不害躁啊”。
吳邦扎心暴擊的話語,頓時讓周昌呐呐無言,劉噲見狀開口道。
“哥哥,這不怪周昌,是俺自己不爭氣,咱一個響當當的漢子,連個稚童都比不過,臉上無光啊。
這不想著多練練,爭取下次考核能多寫幾個大字嗎,這才將練字沙盤隨身攜帶。
說來對這個漢字寫不好,我這段時間也想明白了,俺祖父在世時,曾經送過咱去黃家鎮當過一年的小伴讀。
那時候學的文字和如今王二郎教的有很大不同,這才導致每次學習練字時,咱總是不自覺的寫錯字,唉!後悔當初學什麽破楚文,真是惡心死個人”。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老曹,聞聽此言,若有所思的詢問道。
“阿噲,那你覺得王二郎教的漢字和你以前學習的楚文, 有什麽區別呢”。
劉噲回憶了一番,回答道。
“嗯,王二郎教的漢字,筆畫相比楚文少了很多,意思表達也有區別,除此之外,其它的倒是大差不差,都是方方正正的。
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習練漢字時,我老是不自覺的多寫筆畫”。
老曹沒有接劉噲這個話茬,自顧自的道。
“王二郎,當真是突然間就變得無所不知,且勇力遠超常人,這天下當真是有生而知之的人嗎”。
吳邦搖搖頭道。
“想那麽多做甚,人家王二郎那是現在才開竅的天生聖人,注定是要來改變世道的猛男。
只要他能一以貫之的走下去,咱們這幾條爛命賣給他又何妨,行了,行了,時間不等人,搞快開始戰鬥啊”。
劉噲這時大聲說道。
“吳哥哥,先讓我跟周昌來一盤可行”。
吳邦道。
“那就搞快啊!”。
隨後劉噲直接快刀斬亂麻的將周昌將軍,後者憤憤的看了眼哈哈大笑的劉噲,拿著個遮陽的破木板子,狼狽的當先出去望風。
窩棚裡再度傳出下棋的聲音,老曹疑惑不解的話語聲傳出。
“吳哥,你怎老選黑色方啊”。
吳邦高聲道。
“不行嗎,我樂意,他娘的,這土坨坨子,就是沒有活動室裡的刷漆棋子來的圓潤”。
就在幾人熱火朝天的鬥棋時,通往河邊村的土路上,三道人影若隱若現的正在快步趕路,朝著村子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