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的一處鄉村。
“看看吧,這才是你們擁有的真正力量,這力量會讓所有試圖奴役你們的人在你們腳下顫抖。”
楊大帥看著前方的人山人海。
這裡正在進行公審……
公審那些罪大惡極的土豪劣紳。
雖然他們面對紅巾軍選擇了投降,但如果之前真正的罪大惡極,對人民犯下累累血債,這樣的還是不能放過,他們投降換來的只是附逆罪被赦免了,也就是說不用株連三族了。但如果手中有其他罪行,與附逆無關的罪行,一旦被苦主狀告查明,難道還想靠著投降逃過法律製裁?
哪有這種好事?
楊大帥沒來他們可以逍遙法外,楊大帥來了他們還是逍遙法外,那楊大帥不是白來了嗎?
楊大帥答應,人民也不答應啊!
那些冤沉海底的受害者也不答應啊!
公審。
必須公審。
所以各地解放區都在搞這個。
這些家夥投降的太快,楊豐的清洗目標沒有實現,但不能就這樣結束,對於那些真正罪大惡極的,還是不能放過的,否則他無法讓百姓感受到一個全新時代的到來。說到底這一帶百姓對貪官汙吏土豪劣紳們積怨太久,之所以他一到就蜂起響應,就是盼著能有一個清算的機會,如果因為這些家夥投降,就放過了對他們的清算……
人民會失望的。
這場席卷各地的公審,就是滿足人民的心聲,維持楊大帥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
再說這些家夥本來就都是些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
楊豐身後張普等蕩寇軍,常安軍,定勝軍,甚至桂軍忠武軍的士兵們,全都用震撼的目光看著眼前場面。
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真的是不敢想象。
在數萬民兵的吼聲中,幾十個被逮捕的土豪劣紳,在那些紅巾軍士兵押解下,被五花大綁著走向前面的審判台。
穿過人群的他們,不斷遭受來自兩旁的耳光和老痰,他們在吼聲中顫抖著。
而皇帝陛下親自任命的大理寺法官則高坐台上。
這些都不是正途出身,實際上是原本大理寺,刑部等衙門的胥吏,新改革的制度收回了地方官的審判權,以後縣老爺無權審判,審判權歸大理寺,大理寺向各縣派出法庭,同時設立巡回法庭在各地設點定期審理民間案件,而這裡負責公審的就是巡回法庭。
至於公審……
大明除非涉及國家機密,否則所有審判都是公審。
別說這裡,就是南京大理寺進行的最高級別審判,也一樣是面對百姓開放的公審。
皇帝陛下和開原伯偶爾也會去旁聽。
當然,主要是皇帝陛下。
開原伯忙的很,去聽的次數寥寥無幾,但皇帝陛下只要知道這種事情,能去的都會去,有時候還親自糾正大理寺的錯誤……
聖主明君啊!
以至於大理寺不得不特意給他專門搞了個聽審席。
而刑部不再參與審判,都察院依舊有檢舉權,但那些禦史們對這種事情缺乏興趣。
又不是罵皇帝可以出名。
“開原伯,開原伯,老朽迎降了,老朽迎降了,你不能不講信用,老朽帶著民團打開的城門!”
一個老鄉賢在紅巾軍士兵手中掙扎哭嚎著。
“他是什麽罪名?”
楊豐問道。
旁邊一個大理寺官員看了看他胸前的名字,然後又查了查手中的檔案……
“回大帥,此人多買幼童為書童,之後就不明不白死了,因為都是趁著饑荒在外地買來,而且在地方勢大,民不敢告官府也不管,本地解放之後有其家中婢女告到官府,
說都是被他折磨死的,而且已經挖出了屍骨,其家中奴仆多人亦作證,算是人證物證俱全,已定了死刑。”那官員說道。
“砍了他!”
楊豐怒道。
“凌遲!”
“腰斬!”
……
各種憤怒的吼聲緊接著響起。
“冤枉啊,都是我那些奴婢想分我家財,故意誣告而已,那些屍骨也是他們栽贓陷害的,天啊,奴婢如何能證主?”
老鄉賢哭嚎著。
楊豐看了看那個官員……
“證據確鑿,一共十二具屍骨,和他歷年買的相符,而且經檢驗多數都是因重傷而死,骨頭上都有傷,這是他買的幼童,買了就是貼身伺候他的,有一兩個被別人所害或許可能,但十二個絕無可能,只能是他自己所為,他這個人頗好邪術,為延年益壽修煉一些邪法。”
官員說道。
楊豐疑惑地看著他。
“吃人腦髓,民間一些邪術的確有這個,因為過於駭人聽聞,不敢在民間公開。”
官員低聲說道。
當然,主要是大理寺卿還想給他保留點顏面,畢竟大理寺卿是皇帝陛下任命的正牌進士出身,對於這種士紳還是有點照顧之心。
“凌遲,以揭帖昭告各地!”
楊豐喝道。
這個的確是有的,雖然高公公的真假難辨,他是稅監,就憑萬歷朝那些被地方各種打死的稅監下場,他就算真的想用這種方法重振男風,恐怕也沒有這個能力的,他可是福建稅監,難道覺得福建民風淳樸,不會像蘇州百姓一樣圍毆,甚至把他扔海裡淹死?
他那個傳言是文官與萬歷就稅監問題鬥爭最激烈的時候,我大明地方士紳編故事陷害都是出名的,給他編個聳人聽聞的故事,逼迫萬歷把他收回而已,萬歷是個明白人,最終無可奈何之下也僅僅是把他撤回而已。
但是……
這種邪術的確存在啊!
同樣相信這種邪術的也大有人在啊!
老鄉賢繼續哭嚎著被押上審判台,在他後面那些同樣被押解的鄉賢們,用悲憤的目光看著楊豐,仿佛在看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而楊豐身後張普等人一個個無比激動。
在這一刻他們真的覺醒了。
眼前這些沸騰的民兵,被押上審判台的大老爺們,清楚的告訴他們,在人民的洪流面前,一切舊勢力都不過是土雞瓦狗,只要他們敢於起來反抗,一樣可以把這些大老爺們押上審判台,只要他們不再做順民,他們一樣可以和紅巾軍般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爭得好日子。
“大帥,某這就回去,步行一樣能回長沙,不必非得等船,更何況水路都是逆流而上,也未必比步行快。”
他行禮說道。
“對,大帥,我們步行回去,從這裡南下走徽州,走廣信,南昌一樣可以去長沙,我以前跟著商人向徽州送貨時候走過。”
另一個士兵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回去吧,一路之上小心,回去也謹慎行事,切不可魯莽連累親人。”
楊豐說道。
張普等人一臉莊嚴,對著他深施一禮,然後紛紛轉身,開始了他們回家的旅程。
楊豐滿意的看著他們的背影。
這些就是回去點火的啊!
實際上他們就算回去,最大可能也還是被重新收編入軍隊,這些都是打過仗有足夠經驗的老兵了,尤其是定勝軍那些,可是都能真正和紅巾軍在戰場上擺開陣勢對戰的,他們對於弘光朝袞袞諸公們來說也很寶貴。這時候上遊各地能打仗的幾乎全被董裕扔在這裡,都正急著擴充軍隊,估計半路上就會被截住,然後重新編入軍隊。
然後成為一個個火種,等待著熊熊燃燒的一刻。
這時候弘光朝新任命的總督上遊軍務梅國楨已經到達安慶,並且開始攔截從南京放回的士兵。
他是從北方回來的原大同巡撫。
湖廣麻城人。
到承天后就被任命為戶部左侍郎,然後駐湖口督餉,確保前線的董裕所部供應不會缺乏,而且他手下也還有一萬士兵, 甚至還有一千西北騎兵,都是他從北方南下時候招募,不過實際上是三邊總督李汶暗中支援的。這時候隨著江南這場戰爭已經明顯曠日持久化,北方官員士紳們也開始出力,畢竟他們的目的就是把楊豐拖在江南。
這種情況下當然要暗中幫助弘光朝。
不僅僅是如此,李汶還在暗中鼓動四川士紳加入弘光朝。
不過後者也不傻,現在這樣不交稅多好,真要是加入弘光朝,那就必然要出兵出糧了。
他們又沒感受到楊豐的威脅。
總之梅國楨已經在安慶布防,截住返回的士兵重新整編。
隨著池州不戰而降,安慶已經是他們死守之地,不得不說董裕的大敗,讓弘光朝袞袞諸公一片恐慌,原本是他們逼到南京城外進攻,現在卻一下子攻守之勢扭住,變成他們要死守安慶,阻擋楊豐西進了。不過他們不是最急的,最急的是江北的陳薦,隨著董裕全軍覆沒,上遊由攻轉守,接下來傻子都明白,楊豐該對淮揚下手了。
之前坐視楊豐進攻蘇松的他,現在已經變成哀求蘇松和浙江,與他守望互助了。
當然,他純屬做夢。
但凡楊豐進軍常州時候,他能全力以赴進攻鎮江,也不至於讓常州那麽輕易就淪陷。
這時候輪到他倒霉了,卻想讓蘇松浙江士紳放棄和楊豐的和平,主動出兵招惹楊豐來救他?
開什麽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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