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戰車在南京的一條條街道上疾馳,楊豐的吼聲也響徹整個城市,緊接著在一個個還殘留著圍牆的坊內,那些委員們迅速走出湧向朝天宮。
京城上次的戰鬥證實了坊牆的價值。
所以楊豐對南京和鎮江的坊牆,同樣保留甚至進行修繕加固。
這東西真有用。
冷兵器時代巷戰的情況不多,一旦被攻破城牆基本上就完了,城內百姓就算想抵抗也很難,可是熱兵器時代這種布置就很有用了。
就算敵軍攻入城內,也必須面對一道道阻擋住絕大多數巷口的坊牆,步兵會在兩側的夾擊中被打靶,再強的士兵也架不住旁邊牆後突然飛出個手雷,而騎兵的衝擊會輕易的被阻擋。坊牆阻隔後面誰也不知道隱藏多少抵抗者,就是大炮推進來都會因為射界被阻擋而難以發揮作用,剩下只需要把主要大街一堵,那簡直就是完美的街壘防禦體系……
當然,如果城內百姓造反那就成了一個憂傷的故事。
“在這上面開射擊口!”
楊大帥指著建安坊的坊牆說道。
這個坊的十幾個委員正在坊門前向前行禮。
“大帥,敵軍有多少?”
會長小心翼翼說道。
南京的坊和京城一樣,各坊內部都是這些委員組成委員會。
然後楊豐指定其中一個作為會長,下面一個民兵委員,一個財務委員,一個教育委員。
這些是公社發工資的。
至於稅收之類是公社下屬的稅務局負責,其他事務也是各局,同樣按照過去的五城制度設立分局,總之就是京城公社制度的照搬,這種管理方式雖然相比過去增加了人員數量,但也的確更加高效,唯一的問題就是財政支出增加,但問題是稅收也同樣暴漲。
像這樣的城市,光內部的商業稅收就足夠養活一個管理體系。
甚至還得有大量的結余。
北宋開封城一年光商業稅四十多萬貫,就是開封一座城市的,連周圍的那些州縣都不算,由開封城商稅院負責收的。
雖然那時候是銅錢。
但是……
就算折算成銀子,那按照現在的銀子和銅錢換算,也是二十多萬兩銀子。
如果按照目前南京的正常工資水平,二十萬兩銀子足夠維持一個近萬人的公務員團隊。
實際根本不需要這麽多。
以這個時代的事務量,一個兩百萬人口的城市,有兩千名吃公社財政的,就可以說綽綽有余了,畢竟這個時代很多現代部門都根本不需要,而且各坊治安問題是民兵們自己負責,公社需要的只是讓各分局派人過來指導一下。而這個全新的管理體系,現在就要第一次真正面對戰爭考驗了,此刻這裡所有委員,都在用緊張的目光看著楊豐。
楊豐微微一笑。
“二十萬,若算上周圍還沒到的,大概還得更多,和當年的陳友諒差不多,你們害怕了嗎?”
他說道。
那些委員們明顯一片恐慌。
實際上這也很正常,雖然楊豐把城市公社化改造,但對於這些百姓來說無非就是換了個管理體系,人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兩百年沒經歷戰火,當年幾十個倭寇流竄過來都能引起恐慌的人。
本質沒變。
現在一聽幾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不驚慌那反而是怪事了。
“慌什麽,還是不是男人了,連老娘都沒覺得怕!”
路邊一個大胖娘們鄙視地說道。
“婦人家閉嘴!”
委員裡面一個應該是她男人的喝道。
大胖娘們用威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冷哼一聲昂然走進坊門。
那男人深深的憂傷了一下……
“害怕沒什麽丟人的,面對強敵是人都會害怕,可是害怕歸害怕,難道就因為害怕,就要面對敵人屈膝投降了?我現在隻想問你們一句,你們喜不喜歡目前過的日子,願不願意繼續過這樣的日子,想不想以後世世代代過這樣日子?”
楊豐說道。
“想!”
那些委員們幾乎異口同聲的回答。
甚至就連周圍那些百姓,也都在同時高喊著。
當然想了。
那些欺壓百姓的豪門顯貴沒有了,現在的勳貴全都夾著尾巴做人,貪官汙吏也沒有了,至少現在還沒有,公社官員是真正清廉,他們其實都是各坊委員裡面挑選的,敢不清廉小心第二天民兵打上他家,城內盜賊也絕跡,在這種民兵體制下,想搶東西那是自尋死路。
工商業繁榮。
各坊全都在建免費的學校。
原本形同虛設的養濟院,惠民藥局全都普及到坊,而且是真正的運作著,前者就是國營養老院加孤兒院,後者是國營免費醫院,朱元璋時代這是真正的國營醫院,一直普及到縣一級的。
醫生由太醫院直轄。
從太醫院選派醫生在各地常駐任職,需要的藥材通過對各藥材產地每年出產的以抽分方式獲得。
明朝稅收體系裡這個抽分一直是很重要的。
所有藥材生產商必須拿出一部分給國家,然後國家分配給各地這種國營免費醫院,專門用來給沒錢的貧民治病。
另外這也是地方醫藥行業的主管。
但他兒子時候就已經基本沒什麽卵用了,以至於朱棣下旨特意警告,不能徒有文具而已。
然後一代不如一代。
到現在實際上就是個瘟疫發生時候才被想起的擺設。
但楊豐是真正把這東西恢復,雖然免費醫療不太可能,但利用這個制度建立現代醫療體系還是可以的,公立醫院加鄉村醫療所,培養接生婆搞好消毒衛生提高人口增長率是完全可以的。但對於已經很多代沒看到這東西真正運作過的老百姓來說,現在恢復運作的惠民藥局,那就簡直可以說奇跡了。
他們在這短短一個多月裡,就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未來,經歷了無數代的腐朽之後,這片土地上真正在萌發新春。
“那就行動起來,用你們自己的雙手去保衛她啊!”
楊豐說道。
這時候後面其他各坊的委員們也在趕來,朝天宮的大門前人們越聚越多。
“外面的敵人有二十萬,我們的兵力是兩個鎮,兩萬五千人,這兩萬五千人就算全都到城牆上去,也無法填滿內城的城牆,更別說是外城牆了,可你們難道不是人?你們喜歡你們目前的好日子,想讓她繼續下去,讓你們的子孫後代也過這樣的好日子,甚至過更好的日子,那麽就拿出你們的行動來。
男人拿起武器到城牆上去。
女人和小孩在下面為男人運輸彈藥送水送飯。
工匠們在城裡面,為士兵們製造武器彈藥,所有人都為抗敵出力,一同保衛我們的公社。
敵人有二十萬又怕什麽,我們這座城裡有兩百萬人,為什麽要害怕二十萬敵軍?”
楊豐喊道。
“對,是男人都上城牆!”
“對,保衛公社!”
……
那些委員們立刻一片激動的吼聲。
“走,到朝天宮,該如何做咱們得好好安排一下!”
楊豐滿意的說道。
緊接著他第一個走進了朝天宮。
他身後那些委員們,立刻跟隨著他湧入。
而就在此時,他們的敵人也已經踏上了大勝關……
“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弘光朝總督上遊軍務董裕,一邊矜持地吟詩一邊踏上面前的碼頭。
實際上他更想用陳友諒來比喻,畢竟目前他的情況更像陳友諒,但一則不吉利,二則終究不像個大明的大臣,這樣也就只有這句詩更合適了,而在他身後也像當年陳友諒一樣,帶著浩浩蕩蕩遮蔽了江面的龐大艦隊。這是湖廣和江西兩省拚湊,其中甚至還有幾艘巨型的樓船,這是去年新建造的,雖然這東西在這時候打仗已經不太合適,但運輸士兵卻很好用。
他們在上遊,那時候最重要的就是能夠運輸大量士兵及時增援南京。
所以戰船越大越好。
而在他兩旁的碼頭上,一艘艘戰船停靠,無數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在踏上這片當年大明太祖皇帝戰鬥過的土地。
“擴庵公,那我等就等著一片降幡出石頭了!”
他身旁跟隨的一個儒生笑著說道。
他身旁跟著一大堆儒生,他是江西撫州樂安人,路過九江時候,白鹿洞書院一大堆士子跟著來裝逼。
“哈哈哈哈!”
董總督看著遠處南京城開懷大笑。
這時候他們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他隨即轉頭向那裡望去,一艘戰船因為擁擠擱淺在了岸邊,上面幾個隨行的儒生,正在呵斥岸上士兵,應該是想讓他們趟水過去背自己上岸,但後者沒怎麽搭理他們,引起那幾個士子不滿。
董總督只是一笑而已。
緊接著他就將目光轉向了雨花台方向。
而那幾個士子也終於屈服,很不爽的掏出銀子來,這才有幾個士兵走進江水,過去背他們上岸。
“那是什麽?”
董總督看著雨花台下面,一片綠色中幾片異樣的反光。
他身旁跟隨的一個武將立刻表情凝重起來……
“結陣,是騎兵!”
他緊接著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