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聘笑了一聲，又歎了一聲，如果比爾不是支線任務的目標的話，讓他下去幫忙也挺好的。

　　他說:“不行。”

　　比爾僵住了，沒想到會這麽簡單地被拒絕。

　　“我……我不會再拖後腿了，也不會再攻擊你們了。馬爾巴士是我的家，我也想保護他們。”

　　比爾從地面滑下來。

　　程懷瑜拍了拍比爾的肩膀，說:“你沒有拖過後腿，只不過你沒什麽跟下去的必要罷了。”

　　李聘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倒也不是不想要幫手，但是幫手不一定要和我們一起去。你看，”李聘向上指了指，“我現在最大的威脅就是上面那個美少女，你們在上面牽製住它，我們就能更安全。”

　　比爾點了點頭，然後問:“美少女是誰?”

　　李聘啞然，撓了撓頭。

　　程懷瑜差點笑出聲，然後說:“蕾娜小姐不會願意讓我們去找她的。不過不讓你下去，我也有私心，你還可以保護艾維斯。”

　　“對，還有艾瑞兒。”李聘插話，“我這次可能回不來了，艾瑞兒她只剩下一個人了。我真心拜托你，保護好她。”他露出嚴肅的表情，握住比爾的手。

　　比爾露出嚴肅的表情，沉默著點了點頭。

　　“快走吧，我們也走了。”李聘上下搖了搖比爾的手，然後放開。

　　前方的聖能源梯，梯井現在被炸斷了，廢墟堵住了入口。

　　兩人到了壕溝的末尾，看見堵塞的梯井，有些發愁。

　　“咻——”兩個手榴彈劃過完美的曲線，從李聘的頭上越過，穩穩地落在了梯井上。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手榴彈炸開了，梯井廢墟動搖起來，開始下落。

　　揚起的煙塵彌漫開來，很嗆人，但是同時也遮蔽了視線。

　　李聘回頭看了一眼，是比爾，他一邊往回跑，一邊揮手示意。

　　這人也算挺好的。李聘這樣想著，然後和程懷瑜一起衝進了煙塵中。

　　爆炸會引起蕾娜的注意，但是煙塵為李聘的具體位置做了掩護。

　　李聘現在還是穿著防護服，他把面罩拉下，躲避著地上迸濺的碎石。

　　幾步之後，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不大的洞口，洞口邊緣受不了多次爆破，往內塌陷。

　　李聘雙手上舉，在煙塵中滑入了洞口。

　　剛一入洞，看見的是聖能源梯光滑又精致的梯井壁，金屬感很強，但是攀附著一層黑煙。

　　仿佛時間發生錯誤，明明一眼就能望見底部的梯井，李聘感覺自己落了十幾秒。

　　然後底部突然出現在眼前，黑煙在底部聚集成了血肉，化作一張牙齒參差的大口，直直向李聘撞來。

　　他深吸一口氣，毫無懼色。

　　眼前一花，他就這麽穿過了看起來攻擊性極強的底部。

　　沒錯，蕾娜果然是馬爾巴士以前的人，這個操作和在馬爾巴士基地下到廢棄實驗室的操作一樣。

　　不過沒時間留給李聘開心，現在他的面前，是在下方看見過的，巨大的人坑。

　　真正的底部，是層層疊疊被壓榨完了、隻余一具透明身體的“人”。這些屍體圍成一個大空洞。

　　地下這個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空間，高度和剛剛的城底差不多，甚至中心也有一個噴水池。

　　只不過這個池子裡，噴出來的水漫過整個底部，是漂浮著未被轉化完畢的屍體。

　　李聘手上一緊，他知道是隨著他一起滑下的程懷瑜在準備減速。

　　有個會飛的隊友真不錯。

　　底部極為寂靜，唯有屍體在底下的水池間翻騰。

　　這些乾屍與吸取完聖能源的乾屍有些不同，晶瑩透明的屍體大概率是被單單吸收了所謂的“副產物”。

　　也挺正常的，轉化者需要能源本身，就把不需要的叫做副產物;而蕾娜這種負轉化者，自然需要的就是副產物。

　　李聘和程懷瑜落在地上，水沒過了他們的膝蓋。

　　程懷瑜看著四周，有些震撼。

　　李聘轉了轉自己手上的念珠，只能確定身邊完全沒有長相特殊的屍體。其實自從蕾娜現身了，這念珠就沒什麽特殊作用了。

　　被提取了聖能源的人蕾娜，屍體應該是黑色的，也許被壓在最下層。

　　但是所能看見所有的屍體，都是透明的。

　　也許是被二次提煉過了。這樣實在太難找了，大海撈針。

　　李聘在黑水中踱步，身邊時不時飄過幾具還沒轉化完的屍體。他看見給自己帶路的金發美女的屍體，她們眼睛大張著。

　　李聘歎了一口氣，飛來橫禍，死不瞑目。他伸手為這些人闔上了眼睛。

　　要快一點，趁著蕾娜還在上面。

　　夢中蕾娜的長相還他還記得，李聘轉過身，打算同程懷瑜說一下，也許能按長相找到?

　　可能性太小，但是也得一試。

　　只是剛一轉過頭，他就看見像遠處眺望的程懷瑜，眼睛有些不對勁。

　　他雙眼的瞳孔浮現出淺淺的白光，白光中，一把西方長槍的影子逐漸成型。

　　李聘轉身的動靜影響到了程懷瑜，他緩緩轉過頭來。李聘一瞬間感覺自己某個地方被視線看穿了。

　　“放開我！”程懷瑜掙扎著握住他的手腕往外推。

　　李聘一驚。

　　原來他頭腦還沒有什麽想法，身體就已經動作，抽出骨刀壓在了程懷瑜的脖子上。

　　即使被骨刀壓著，那眼睛裡的長槍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是仍然帶來那注視感。

　　當然了，也沒有像怪物一樣，被骨刀壓住後開始冒白煙慘叫。

　　程懷瑜看著骨刀，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白光消失了。

　　注視感也消失了。

　　李聘後退一步，有些莫名其妙。

　　“你到底是什麽人?”他問。眼睛有異的人會是同夥嗎?

　　程懷瑜咳嗽了一下，額頭青筋暴起。

　　“……”程懷瑜大概是想罵人，但是忍回去了，他也想到了蛇眼睛。

　　“我和使用循環的家夥沒有關系。這是我的錯逆技能，之前我沒有說就是因為這只是輔助技能，完全沒有攻擊能力。”

　　“它的功能是，‘看到’人的罪孽。一般情況下這個罪孽是指殺人。”

　　“本來以為這技能沒用，但是現在需要找屍體，那大概蕾娜的屍體是整個坑裡殺人最多的，也許能找出來。”

　　程懷瑜直直盯著李聘。

　　李聘隻好說:“抱歉，我有些草木皆兵了。所以你找到了嗎?”

　　程懷瑜微笑起來，說:“被你打斷了，浪費了時間。”

　　李聘撓了撓頭，轉過身體，再次道歉:“抱歉啊，你這技能的注視感太強了，別看我。”

　　程懷瑜的眼睛重新發出白光，掃視著周圍。

　　“你怕什麽，你又沒殺過人。倒是這裡的屍體，多多少少都有幾條人命，這就是末世吧。”

　　這個技能的表現形式是，在該人身上跳出代表罪孽的白色數字，在以殺人數為罪孽的情況下，沒有就不會跳。程懷瑜並不是第一次大范圍掃視，但是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數字。

　　地面的透明屍體、被壓住的透明屍體，那些數字密密麻麻，甚至蓋住了屍體本身。

　　但是目前還沒有看見數值特別大的屍體。

　　把人通過副產物轉化為怪物，這個地下轉化場只有蕾娜一人操作，所以應該死亡數都算在蕾娜頭上，那數字應該很誇張才對。

　　程懷瑜還在巡視，發現原本在水裡亂翻的李聘轉過身，死死盯著他。

　　他心想，這家夥又發什麽瘋，又要上來掐我脖子?

　　然後他就聽見耳邊傳來溫柔的女聲。

　　“你們都沒有殺過人啊，真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