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把夫妻重逢之事講給了二鬼聽。
二鬼先是恭喜一陣之後說道:“想不到這天師倒挺重人情的。”
於是接下來就自然聊到了天師掘不開墳,準備回京調龍虎大將軍的事。大酒鬼哈哈大笑道:“沒用的。這可是真命天子龍興之地,調來龍虎大將軍又如何?白日裡千人挖,夜裡便萬鬼填,看你能挖到何年?”
二酒鬼啃著雞腿喝了一口酒:“就是就是。除非他們黃雞頭啄碑,黑狗八角埋,九九子午陰陽釘,太后黑衣罩五龍。”
大酒鬼眼一瞪:“亂嚼舌頭,你不怕下油鍋嗎?”
二酒鬼急忙住嘴,便不再提這個話題,繼續喝酒。沒多久便都是酩酊大醉。
一直潛伏在暗處的周天師大喜過望。
第二日,便重又帶著官兵們衝進了倪家。二話不說,將黃雞斬首,雞血淋在倪財主墓碑上之後,拿起雞頭對著墓碑猛啄。啄到七七四十九下之時,倪財主的墓碑便突地炸開,四分五裂散落地上!倪財主的墓碑開了之後,便將黑狗宰殺,狗血淋到墳頭上,冒出陣陣白煙!
緊接著,便把黑狗大卸八塊,按照八卦方位埋在墳墓四周。這時有兵士試了一下,墳土已不再堅固如鋼鐵,一鍬便挖了下去。周天師急忙喝止之後,取出鐵匠連夜趕製出的海碗大的,分別用鐵和銅製成的子午陰陽釘,沿著墳墓每隔半尺遠釘一顆下去。
當鐵釘釘到九十九顆時,只聽得驚天動地的一聲爆響,整個墳墓裂開了!與此同時,倪家後院的青竹全部炸開,每節竹杆隻都有一個氣死的竹馬,其中一百零八條竹子中,更是有著容貌各異的小竹人。
周天師親自拿著最後一顆黃銅製成的陽釘,對著竹棺正中釘了下去!團團紫氣立即衝天而起,頃刻彌漫了整個景陵城。又過了一會兒,聲息全無,紫霧盡散。倪財主的竹棺裂開,裡面一個金色小人,一隻腳已經踏到了馬鞍,另外一隻腳正向馬背上躍去!
提前見光之後,金色小人發出一聲慘叫,片刻後化為青煙。周天師摸了一把後脖子上的冷汗,暗叫一聲好險!若是再過個把月,等小人上馬,便大勢已成,再無更改!這時,一直蜷縮在倪家東南西北中的五條小蛇,突然暴起,就想上天而去。
周天師心中大急,若是由得這心有不甘的五龍遁逃,必會去尋得新主,攪亂蒼生,以報真命天子之仇!所謂急中生智,此時突然記起了昨晚酒鬼說的最後一句話:太后黑衣罩五龍!當即一把扯下倪家大夫人的黑色外套,默念口訣,向天上拋去。
這黑色外套在半空中化為一隻巨大的佛手:“若要入天門,先過大佛手!”
佛手遮天,五小龍哪裡過得去。黃龍墜入佛手正東面,在地下砸出一個深潭。人稱黃龍潭。白龍跌在佛手下,墜落正北面,時常顯靈,後人便修建了皂市白龍寺,數千年香火不絕。青龍從佛手前飛過,墜入佛手西南面,化為青龍山。赤龍氣力最大,飛得最高,被佛手彈下時入土最深。墜到佛手南面,從此後,縣河南岸的一裡多路寸草不生。為此處別無僅有的細長紅土,脊背形如龍身。土如紅瓦,好象一片片龍鱗。
黑龍最為凶猛,直衝佛手手掌,要強行從佛手無名指和小指之間穿過。佛手無名指和小指稍稍一並,黑龍一條大大的尾巴被剪下,掉在佛手西邊,化為龍尾山。這黑龍不愧為五龍之首,雖然尾巴被剪斷,仍不肯服輸,負痛往北竄去,一頭撞穿京山十八裡,
形成了空山洞,直入黑水潭。 眼見黑龍逃串,佛手便在此地,化作一形如手掌的佛手山,世代鎮壓於此。直到幾千年後,人們對著佛手山行走,便會覺得佛手山五個山尖中的兩個山尖,就象佛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在時張時合。
黑龍被剪斷尾巴留在黑龍潭中,煩燥時就卷起一陣惡風撲向佛手。於是後世數千年,從佛手山經漁薪、汪場等地,直到漢江邊黑流潭,時有龍卷風。不知又過了多少年,景陵地名變為竟陵,又變為天門。
但其境內龍尾山、黃龍潭、白龍寺、天門山、佛手山等地名卻一直沿用下來。五龍被鎮壓後,大夫人一聲慘叫倒地不起,已經懷了一年一個月的“天子”流產了。緊接著整個景陵城連損一百零八胎。
這些便是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星宿,下凡來輔佐新王的。因“真命天子”流產,只能紛紛夭折。看風水的徐先生的弟媳,在三天前產下了遺腹子,取名徐苟三。
原來這徐苟三卻並非正列星宿,本是半仙之體,算準了改天換地,於是投胎來給新皇帝當軍師的,因而得以保全。
周天師掘開倪財主墳後,徐苟三哇哇地連日連夜啼哭不止。埋怨不該早投凡胎。時運不濟,封侯拜相皆成泡影。不僅青史留名夢碎,還化為凡夫俗子,白白損了自己半仙修行。
其實在前幾日,周天師便已通過他人之口,知道了徐先生和倪財主的故事。天子流產後,便前去看這個孩子。原本是去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但看到孩子烏溜溜的眼睛,便不忍下手,只是施法抽了他的仙氣。
周天師走後,徐苟三便止住啼哭,打瘧疾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打瘧疾時,冷得全身發抖,隻得咬緊下頜骨。也便因此,其它地方都換得和凡人俗子的骨肉相同,只有下巴骨咬得太緊,沒有換掉,殘留了半絲仙氣。長大成人後,不僅聰明過人,而且一張嘴巴特別能說會道,遠近聞名。
隨便說一兩件徐苟三的事跡就知道這家夥是怎麽回事了。
還在他很小的時候,大概也就五六歲這樣吧,就出了這麽一回事。
西灣有個馬財主,家有良田千畝,長工百名,每到大忙季節,農活一緊,還得花錢雇請外工。盡管老財主家財萬貫,但他生性刻薄,心比狼狠。
這年搶插早秧,財主家又雇請了幾十名外工,這裡頭就有徐苟三的父親們幾弟兄。講定工錢後,大夥起早貪黑,一個個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才將財主家幾十畝早秧插完了。在結算工錢的時候,馬財主雞蛋裡挑骨頭,借口秧栽得不齊整,硬是扣掉了雇工們一半的工錢。
這天放了晚學,徐苟三聽叔叔們講到這事,心裡很氣憤,他想,財主太黑良心了,非得想法兒懲治他。
第二天,徐苟三暗中約了幾十個小夥伴,帶上捕魚工具,在河裡捉了不少活蹦亂跳的魚,偷偷放進了財主家栽好的秧田裡。
“財主秧田裡的魚走俏了!”消息傳開,一家夥湧來千人百眾,都到財主的秧田裡捉魚。刹那間,財主的塊塊秧田都是人,栽好的秧被踐踏得一團糊塗。
聽到消息,財主帶著狗腿子趕來,哪裡還有半個人影。這一下,財主氣得兩眼發直,差點丟了老命。為了趕季節,他隻得重新花錢雇工插秧。真是,左算計,右算計,財主老爺抵不上徐苟三的“放魚計”。
稍微長大點之後,就是妙計懲罰各種地主惡霸——比如伍閻王。
伍閻王為人心狠手辣,設起法來榨長工的油;方園幾十裡的窮人,都不願到他家裡去做事。
這一年,他家裡的一個放牛伢,被他逼著做這做那,日夜不得休息,活活累死了。於是他又四處雇放牛伢,這天找到了徐苟三的頭上。十三歲的徐苟三家裡無爹娘,外頭無田地,不幫人沒飯吃。明知伍閻五家裡是火坑,還是得硬著頭皮往裡頭跳。
徐苟三來了伍閻五家裡,第一天要訂合同。徐苟三說:“依我五條,這合同就訂,少一條就不行。”伍閻五生怕他走了不好再找人,忙問他那五條。
徐苟三說:“我不放黑牛。”伍閻五說:“好辦,我家裡的三條都是黃的。”徐苟三又說:“我在你家裡乾活不轉圈圈。”伍閻王一聽,心裡想:這不是光做活不偷懶嗎?連忙點頭。徐苟三說:“菩薩娃娃我不抱。”伍閻王連忙點頭說:“恭敬神明,好得很。”徐苟三又說:“打濕的木頭我不挑”伍閻王說:“我家的木頭都放在家裡濕不了。”最後苟三又說:“今後要叫我活長久。”伍閻王一聽完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家裡就是要圖個吉利,這個名字好。”說罷一條一條寫進合同裡。
第二天天還沒亮,伍閻王就在床上喊徐苟三去放牛。徐苟三抬起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又鑽進被窩裡去了。伍閻王一進徐苟三住的地方罵道:“小雜種,早起放牛是我家的規矩,還不趕快起來。”
徐苟三眨了眨眼說:“我不是說不放黑牛的嗎?”伍閻王說:“我家的牛都是黃的呀。”徐苟三指了指門外說:“門外黑咕隆咚的,黃牛的牽出去,不就變成了黑牛嗎?”伍閻王一下答不上來,隻好讓他天亮了再去放牛。
中午,苟三剛把放飽的牛牽回來,屁股還沒有挨一板凳,伍閻王走了過來要他去磨坊推磨,把驢子換下來歇歇。徐苟三說:“合同裡不是寫著嗎?在你家做活不轉圈呀?”伍閻王又乾瞪眼。到了晚上,徐苟三剛躺在床上,伍閻王的小老婆喊他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