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洗牌很殘酷。

　就好像這些年互聯網行業對傳統實體行業造成的衝擊。

　而這只是技術的革命性發展造成的結果。

　相比之下，資本對行業的洗牌則更加直接和殘酷。

　就好像興邦農業對景安生鮮蔬菜行業的洗牌，短短三天時間，景安市靠賣菜為生的小商小販十去九空，不得不轉行另謀生路，不知道多少人在罵陳耀東。

　甚至流血事件都不止一起。

　目前活下來的，就只有那些搞二批的菜販子。

　根據興邦農業公司後台數據顯示，在目前售賣的所有蔬菜品類中，景安本地自產的蔬菜隻佔了30%都不到，而在消耗量比較大的30個蔬菜品類中，景安的自產率也只有60%。

　對外地蔬菜的依賴程度依舊很高。

　所以那些二批還有一定生存空間。

　可等興邦農業完成全部布局，建立覆蓋全省的采購和物流運輸體系之後，這些二批就得死一大半，農村的市場養不活這麽多批發商，除了轉行別無第三條路。

　聊完明年全省擴張的事，陳耀東又把郭老頭請來，議了議南山平原項目籌備工作。

　前期的勘察和測量剛剛結束，整整花了三個月的時間。

　目前正在抓緊時間編制投資預算和建設施工方案。

　“二月之前應該能出來。”

　郭老頭道:“上凍之前十二支施工隊已經順利修通了貫通南山平原的六條路，二月前投資預算和建設施工方案出來之後，爭取年前過上幾遍敲定，節後就組織招標，三月動工。”

　陳耀東問:“兩年工期是不是有點太緊了?”

　“不緊！”

　郭老頭道:“開發南山平原雖然工程量大，但施工難度並不大，技術要求也不高，上百支施工隊同時進場作業也沒問題，其實只要資金能跟上，進上幾百個施工隊，平整土地一年就能完工，難的是那幾個引水工程，所以工期才分成了兩年。”

　“兩年……”

　陳耀東揉了揉額頭，感覺壓力山大。

　之前預測的投資額是一百二十多億，實際肯定要高出來，還有蓋個年出欄兩百萬頭生豬的超大型養殖基地，最終預算估計得超過一百四十個億。

　工期分成兩年，也就是說他每年得撈回來七十個億。

　七十個億……

　就算拖欠上一部分工程款，一年至少也得五十個億。

　就算能貸點款，一年也得四十個億。

　怎能壓力不大。

　這可不是四億，不到一個月就撈回來了。

　郭老頭試探道:“是不是資金有壓力?”

　“不是有壓力，是很有壓力。”

　陳耀東道:“一百多個億，這得要老命，明後兩年我得常駐京城和魔都籌集資金，要是市裡省裡能給多協調點貸款還輕松點，不然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郭老頭安慰道:“你還這麽年輕，正是奮鬥的時候嘛！現在辛苦幾年，等南山平原開發出來你就輕松多了，基礎打牢了以後發展也順利。”

　陳耀東沒好氣:“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話才踩的這個坑。”

　郭老頭沒聲氣，笑呵呵地:“這不正說明你有強烈的國家和民族責任感嘛，你給年輕人立了一個標杆，以後的年輕人都應該像你學習。”

　“行了行了，你就別給我灌迷魂湯了。”

　陳耀東話是這麽說，但被郭老頭這種老頭子戴高帽子心裡還是有點舒服的，多少有點飄飄道，道:“這事兒你老人家可給我緊盯了，我得抓緊去弄錢，顧不上家裡了。”

　郭老頭連連點頭道:“放心，拚著這把老骨頭我也把家業給你看好了。”

　陳耀東不放心地道:“你老人家操操心就行了，還是得注意勞逸結合，可別哪天真累倒了我就罪過了，畢竟歲數不饒人，別跟那些年輕人拚筋骨。”

　郭老頭笑眯眯地道:“放心好了，袁老爺子八十多了還在農田裡奉獻汗水，我今年才六十六，再勞動個七八年不是問題，還不至於累倒在工地上。”

　陳耀東仔細看了看，多少放下了心。

　老頭看著黑瘦黑瘦，明顯經常跟農田打交道，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專家，看著營養不良其實身體素質沒問題，那種養的白白胖胖，連太陽都不曬的專家基本上都是水貨，看著身體沒毛病，實際上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真要上了工地還真有可能累出個好歹。

　跟郭老頭聊完，陳耀江又去了三營。

　大雪封凍，四野白茫茫的一片。

　三營的幾條柏油馬路已經修通，只是幾場大雪後，就成了一條光滑的雪道，路面被車碾的光滑光滑的，570跑在路上都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不敢猛踩油門刹車。

　豬場已經建好，並且正式啟用。

　第一批進了600頭母豬，全部是景安養的大黑豬。

　豬場負責人牛志剛是六月份從景安師院畜牧專業畢業的，景安以前有個序幕學校，後來並到景安師范，保留了一部分專業，每年都會向社會輸送畜牧專業的人才。

　奈何這個專業的就業前景委實堪憂。

　景安的養殖場雖然不少，但卻養不了大學生。

　還是規模太小。

　當初興邦農農業招了幾十個大學生，序幕專業一共八個，送到幾個養殖場去學習，最後跑的就剩下這一個，小夥子能吃苦，陳耀東就讓他幹了豬場場長。

　“景安黑豬四肢粗壯結實，母豬能有140～160公斤。”

　牛志剛帶著陳老板一邊看，一邊給介紹:“黑豬屬於肉脂兼用型品種，繁殖力強，抗逆性強，肉質好。與杜洛克、漢普夏、長白豬、大約克雜交效果好，後備豬八月齡可達到80到90公斤，出肉量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差，但瘦肉率比大白豬強的多。”

　陳耀東問:“一頭母豬一年能下多少崽?”

　牛志剛道:“基本上兩三產五窩，黑豬的產崽量在10到13頭左右，算上空懷數和其他一些因素，年出欄一萬頭正常配置600頭母豬最為合理。”

　陳耀東又問了幾個問題，牛志剛都回答如流。

　心裡暗暗點點頭。

　理論水平還可以，就是還有點嫩。

　豬舍裡裝的是最先進的自動排糞系統，不存在糞便遺留，但還是有味道。

　這玩意似乎沒辦法徹底杜絕。

　好在不算太嚴重，還在可接受限度內。

　還有整套冬季供暖系統，豬舍裡溫暖如春。

　一群母豬哼哧哼哧的過的比人要舒服。

　至少不用為生計煩惱和奮鬥。

　所以說這年頭人不如豬。

　陳老板還得辛辛苦苦撈錢來養這些貨。

　十號。

　周志虎娶媳婦。

　陳耀東給湊了一支由12輛奔馳S600組織的豪華迎親車隊，當初結婚買了22輛，抵帳抵的就剩下了4輛，不過抵出去的叫回來用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臘月飛雪，每到年底結婚的都比較多。

　陳耀東全家出動去吃席，到了酒店碰到好幾對結婚的。

　進了宴客大廳，陳爸陳媽跟隊裡的人坐了一桌。

　陳耀東四下瞅了瞅，來的最多的還是公司的人，少說有十幾桌。

　王平安和裴老頭也來了。

　陳耀東沒過去，和幾個工程老板坐了一桌。

　周志虎認識幾個給興邦農業乾工程的，結婚都下了請帖，知道是陳老板發小，都很給面子的來的，自然也少不了李宏盛，跟幾個工程老板拚了一桌。

　老李今年有點發福，滿面紅光的，一看就是肥肉吃多了。

　薑苗苗瞅了瞅，一桌的男人，不想坐這裡，道:“我去跟媽坐。”

　陳耀東點點頭，捏了捏閨女小手:“汐汐要乖啊，聽媽媽的話，不準調皮。”

　小丫頭大眼珠澄亮，也不理她爸，好奇的轉動著腦瓜四下打量。

　一乾工程老板早就站了起來，等薑苗苗抱著陳語汐走遠，才紛紛道:“陳總千金跟她媽媽像，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將來有福氣。”

　陳耀東笑著招呼大夥坐，道:“大夥氣色都不錯，今年日子過的挺舒心嘛！”

　老李最會來事:“都是托了陳總的福，不然每到過年就得東躲西藏，家都不敢回。”

　幾個工程老板紛紛附合，這到是大實話。

　乾工程不容易，乾活要墊資，活乾完了要不上錢。

　一到過年就愁的睡不著，工人要發工資，賣鋼筋水泥的也要錢過年，實在被逼的沒辦法只能出去躲債，大過年的東躲西藏怎一個淒涼，好多人就是這麽被活活逼破產的。

　興邦農業沒拖欠工程款，除了質保金剩下的工程款都結清了。

　所以才能過個安生年。

　陳耀東問老李:“老李身家千萬有了吧?”

　老李連忙藏拙:“沒有沒有，就兩三百萬，要有千萬身家我就退休了。”

　陳耀東道:“扯基吧蛋，我又不問你借錢，你藏個什麽勁，興邦農業的四十多家分店全是你乾的，還有辦公樓和商鋪的裝修，幾千萬的工程，你才掙兩三百萬?”

　老李委屈地道:“工程量是有幾千萬，但工程部把預算壓的太低，毛利不到20%，還要包十年的售後，店裡有時候裂塊磚掉塊皮不是質量的問題，人為造成的，我也給換了，你又不讓以次充好，成本降不下來，淨利潤不到10%，只能掙個兩三百萬。”

　陳耀東問:“是不是不打算幹了。”

　“呃……”

　老李忙道:“不是不是，哪能不給陳總效勞呢！”

　一群工程老板都笑。

　老李也笑。

　苦窮只是策略，但活還是要乾的。

　即使利潤少點，也寧乾興邦農業的活，不乾那些高利潤的活，特麽的活幹了要不來錢最後還是瞎折騰，時間和精力也是成本，墊的錢同樣是成本。

　即使翻倍利潤，最後拖上幾年再被賴掉點，一樣還是賺了個寂寞。

　哪有乾興邦農業的活省心。

　興邦農業給錢利索。

　隻這點就夠了。

　坐了一陣，王平安過來打招呼。

　陳耀東問:“公司員工的分子錢怎麽隨的?”

　王平安道:“員工一般，管理人員最多兩百塊，都要求過了。”

　陳耀東點點頭:“這就好，不然天天隨分子錢，要是趕上結婚多，普通員工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隨分子錢，別搞的大家心裡有怨氣。”

　王平安當然也知道，說了幾句就走了。

　陳耀東也去到處轉了轉，轉到陳媽那一桌時，陳語汐坐在奶奶懷裡，扒著桌子，正伸著小手努力去抓放的遠遠的茶杯和盤子，還咧著小嘴嗯嗯啊啊，一副我很生氣的樣子。

　一桌全是女人，陳爸在旁邊一桌，全是男人。

　宴會大廳很是暖和。

　薑苗苗脫掉羽絨服掛椅子靠背上，穿了件淺色加絨緊身打底衫，畫了一點淡妝，仿佛掉進了村婦裡的仙姑，即使再怎麽平和低調，也掩蓋不了那份獨有的光彩。

　陳耀東招呼了幾下，抱過閨女親了親，小丫頭很不給面子。

　咿咿啊啊的左右躲，兩隻小胖手還使勁推他的臉。

　鬧騰一陣，陳紀東也來了。

　陳耀東把閨女交給她奶奶，帶著陳紀東回工程老板那一桌就座。

　“扯了個蛋的，現在連種地都得投資。”

　陳紀東一邊嗑瓜子一邊道:“入冬前連犁地帶耙地一畝地就得七十， 一共七萬，開春還得翻一遍，十幾萬沒了，聽說還得把地再整一遍，有些不太平的地方要整平，我都懷疑八十萬到底夠不夠，奶奶的，要是不夠還得再貸點款，農民還真不是好當的。”

　陳耀東道:“八十萬肯定不夠，化肥農藥就得四十萬，種子地膜得十萬，水費和播種也得十幾二十萬，你還得留點資金備用，一百萬差不多。”

　陳紀東道:“你的先欠著，等有錢了再說！”

　陳耀東還能說什麽，只能點頭。

　陳二哥犁地用的是興邦農業的拖拉機，目前犁地市價一畝地五十塊，帶旋耕耙一畝地多加二十塊，還是友情價，換了別家連耕帶耙得八十塊。

　三營好多拿了地的都不自己種，轉手就包了出去。

　好多包地種的，也不置辦農機，都是花錢找人犁。

　興邦農業的兩台凱斯600拖拉機入冬前就沒閑過，給人犁地賺了上百萬，把三十幾個工人工資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