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神龕還是之前的模樣,歪倒在地,露出土地的部分只剩下殘破的上半身。
站在許惑身邊的牛將軍道:“之前孤山娘娘在林縣聲望最高的時候,這種神龕到處都是。如今……唉。”
牛將赤裸上身,胸膛上有一個抽象的牛頭紋身,紋身赤紅,泛著隱約血光。
許惑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神龕中,孤山娘娘的身子布滿裂隙,一絲淡淡的法力在裂隙中徜徉。
許惑只是輕輕一碰,“嘩啦”一聲,雕塑便四分五裂。
一顆橢圓形,巴掌大小的灰黑色石塊散發著玉石般的光澤,靜靜躺在其中。
許惑將其拿在手中,觸感溫潤,仿佛人的肌膚。
“這就是石心嗎……”
許惑拿在手裡,孤山娘娘顯然是石中精怪,回頭問問白澤圖便可知道用法。
此刻,許惑看向牛將軍,道:“走吧。”
“是。”
“道長請。”
牛將軍神色恭敬,帶著一絲拘謹。
許惑看著他刻意落後自己一個身位,卻也放慢了腳步,主動開口道:“牛將軍生前是人?”
“是。”
那男子忙道:“小人本名張德,安武56年大乾入境,小人跟韓大家的軍隊衝殺,死於邊境。後魂歸故裡被賀大人看中,留在林縣做了鬼將。”
“原來如此。”
許惑當即拱手,道:“生而衛國,死而保家。”
“張兄真男人!”
“道……道長過譽了。”
張德顯然是個樸實性子,被許惑一誇,當即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的搓了搓手道:“咱就是大頭兵,韓大家才是真英雄。”
“無兵何來將?”
許惑笑了笑道:“張兄這種兵士才是國家的基石。”
“啊……這,咱也不懂。”
張德嘴笨,但是顯然被許惑誇的舒服。
尤其是許惑可是城隍大人都恭敬的神仙人物,被這種人誇獎,那當真暢快加倍。
三言兩語,拘謹便被打破了。
此刻,許惑看了一眼張德身上的紋身圖案,道:“張兄是因為這紋身化為牛頭將軍?”
“對。”
張德點頭道:“這是陰司手段,給予我等陰神鬼血用來變身鬼將。”
“每年城隍敘職的時候,都會由陰司帶回。好維持用度。”
“原來如此。”
許惑點了點頭,問出了自己回到陽間就想知道的問題——
“張兄可知豐縣?”
“豐縣?”
張德一愣,卻道:“叫這個名字的地方怕是很多。”
“道長知道別的消息嗎?”
“嗯,大概四年前開始,一直鬧蠆龍。”
“哦?”
聞言,張德笑道:“那就好說了。”
“蠆龍這般毒物,江州最多。”
“那裡是蒼川下流,多沼澤濕地,最長毒物,道長說的豐縣,應該就在江州。”
說著,張德一頓,道:“不過到了江州,就已經是臨近邊境了。”
“大靖九州,邊境三州至今還是亂象橫生。”
“而江州更是隘口,從七年前開始,也已經亂了起來,妖魔橫行,盜匪叢生。”
“道長雖有神通,去那般地方,也要萬萬小心!”
張德鄭重道:“那種地方,道長哪怕是飲食都要注意。”
“從入了江州開始,吃肉的話,看不出形狀的小塊和肉糜都不要碰。
” “住店也要注意。”
“對了!”
張德鄭重道:“若是道長飲蒼川的水,一定要煮沸。”
“哦?”
張德臉色有些難看,吞吐道:“如今打仗,加上邊境妖魔橫行,蒼川就如一條屍河,無數屍體堆積在下遊,出現了不少死人灣。”
“很多屍體處理不了,爛在了水裡,讓蒼川下遊成了人身肉湯。”
“不過……唉,江州人都這麽生活過來的,道長將水煮沸,還是可以喝的。”
“……”
許惑臉色有點發青,卻是點頭道:“明白了,多謝張兄。”
“道長客氣了,憑您的本事,其實不用擔心。”
不……我很擔心。
許惑幽幽一歎。
豐縣這趟差事,好像有點扎手啊。
……
孤山。
山魈洞窟中,薑源等人將山魈巨大的屍體抬了出來。
那隨行的女子在山洞中收斂知府小女的遺骸。
此刻,薑源打量著山魈的屍骸,道:“力道應該是七八品的水準。”
“嗯。”
旁邊略顯稚嫩的男子點頭,道:“它身上有老虎的抓痕,和其他傷勢間隔的時間不久,可能是那道人來的時候,這山魈剛和猛虎鬥了一場,被撿了便宜。”
“呵。”
噠!
薑源抬手給了那少年一個腦瓜崩,道:“宋大志,你給我瞧仔細了!”
薑源指了指山魈,道:“傷口密集嗎?”
“密集。”
“推斷打鬥時間有多長?”
“至少小半個時辰。”
“之前我們遇到那道人時,他身上有傷嗎?”
那叫宋大志的少年一愣。
之前遇到那道士的時候……他雖然穿著古怪,卻是毫發無傷!
薑源深吸一口氣,道:“他和一頭七品山魈纏鬥了整整半個時辰,連一根頭髮絲都沒亂。”
“看起來,就像是沒戰鬥過一樣。”
“就算是撿了便宜,我也做不到。”
宋大志一愣,自家大人可是鎮魔司千戶,六品境的高手!
“他……在凌虐這山魈?”
“不。”
突然,一道清冷的女聲從洞窟傳來,那隊伍中唯一的女子背著一個黑色屍袋緩緩走出。
女子眼神冷冽,顯然含著怒意。
“我覺得,是道長在發泄憤怒,為死者泄憤。”
“如果是我,有能力的話,我會把這畜生帶回鎮魔司大牢,一天一個玩法,讓它享受一百零八天再活剮了。”
顯然,看到那羽坑中的慘狀,觸怒了這個女人。
“許清說的對。”
薑源緩緩道:“大概率是泄憤吧。”
“修為很強。”
“而且看他的模樣,應該還沒被其他鎮魔司撈到。”
薑源笑了笑,道:“之前試探著問他幫忙補辦度牒他答應了,說明他不知道憑修為可以輕易辦下度牒,應該是個雛兒,剛下山的。”
“咱們部的討魔校尉還一直空著,可以看看。”
許清眼前一亮,道:“可以!”
“若是個剛下山的高手,得抓緊拐進來!不然怕被鎮撫使給搶去了!”
顯然,因為許惑對山魈的折磨,讓許清對他感官不錯。
此刻,幾人看著山魈的屍體,卻也沒說什麽。
真正的戰鬥可不是你來我往的喂招。
武夫有句話叫做“見肉分槍”。
意思是說兩人持械廝殺,最正確的應對是在對面的刀刃刺入血肉的瞬間,側身搶攻,以傷換命!
這時對方招式用老,陷入血肉無法變招,以自身受傷,直接換對方一條命!
下境武夫尤是如此。
生死就在照面之間!
只有到了六品境後,才有資格打的稍微持久。因為那時候,一招兩招還真殺不死人。
而能將一頭七品山魈摁著打半個時辰,自身衣發不亂……
只能是實力相差極度懸殊!
“走!”
薑源看著已經收好屍體,揮了揮手:“先回林縣。”
“人家這般高手,也不一定能看上咱一個千戶所的討魔校尉。”
“嗯。”
眾人點頭,一行五人當即整裝離開。
……
而此刻,許惑也已經和張德分別,找了一家客棧。
他多給了小二點銀子,叫他明日給自己置辦一身衣服送來,便進入了房間。
房間正中一張圓形木桌,擺放著一套茶具。
北面一張紅木模樣的八步床,看起來整潔大氣。
房間的角落擺放著鮮嫩的綠植,裝點著些許生機。
倒是整潔。
許惑點頭,還算滿意。
他關上房門,將石心和彼岸花泥放在桌上,剛攤開白澤圖,卻被一縷紅芒吸引——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