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沉思片刻,又問:“那你知不知道,二夫人有筆壓箱的錢?”
宋媽媽一怔,低聲道:“奴婢不大清楚。”眼瞼低垂,好像在回避什麽。
十一娘沒再問。
宋媽媽畢竟是個仆婦,有些事,以她的立場,說出來就是僭越了。
她轉移了話題:“眼看要到端午節了。明天一早回事處的要到翰林院薑學士家裡送端午節禮。到時候你帶兩個小丫鬟,帶些香藥、五色荷包什麽,跟著過去給薑夫人問個安,然後探探口氣,看薑先生家的太太、小姐什麽時候到京裡。”
諄哥的婚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十一娘這麽一說,宋媽媽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忙笑著應“是”。
十一娘去了太夫人那裡。
徐令宜走得很低調,在太夫人那裡隻說是有事要出幾天門,更沒有讓妻妾子女送行。
太夫人不免擔心:“老四這是要去哪裡?五月初五即是你及笄的日子,又是端午節了,他到處亂跑些什麽啊!”
徐令宜沒有跟太夫人說,自然有他的考慮,十一娘不好多說,笑道:“侯爺做事一向穩妥,應該早有安排。走的時候還讓我打聽一下薑先生家的太太、小姐什麽時候進京,幫著諭哥兒收拾行囊。”然後把明天宋媽媽去薑家探消息的事告訴了太夫人,又和她老人家商量,“那薑先生既然不戀仕途,想必品行高潔。諭哥又是去求學,我想,要是太過鋪張奢侈,薑先生看著只怕以為我們舍不得孩子吃苦、諭哥兒吃不得苦。”
太夫人聽了點頭:“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丫鬟裡文竹最盡心,小廝裡小祿子最盡心,不如就帶這兩個貼身服侍的,再加一個年長的、兩個壯年的隨從隨諭哥去樂安。您看怎樣?”
“嗯!”太夫人道,“那就照你說的。讓白總管幫著挑個年長些、有見識的,有什麽事,也知道應該怎麽辦。再派兩個身強體壯的,也有人乾粗活。”然後問十一娘,“諭哥那邊的東西可都開始收拾了?”
“還沒有呢!”十一娘笑道,“侯爺說,等他回來了再和薑家商定具體啟程的日期。”
“到了樂安可不比在家裡。”太夫人聽了道,“那可就要懸梁刺股刻苦攻讀了。這幾天讓他別溫習功課了。歇一歇吧!”
自從徐令宜和徐嗣諭談話以後,徐嗣諭就沒再去族學,遵照徐令宜的意思在家裡準備去樂安的相關事宜。
一娘笑道,“只是諭哥兒讀書一向用心,您讓他閑著,他反而不安心。也就隨他去了。”
她說著,太夫人想起諄哥來:“……今天是第一天上學,我們等會偷偷去看看吧!”
徐令宜安排好諄哥上學的事才動的身,把中午招待趙先生的事交給了徐令寬。徐令寬為這件事請了羅振興做陪不說,還特意請了一天假在家裡。
“下午去吧!”十一娘委婉地道,“上午先生講講規矩也就到了吃飯的時候。”
太夫人想了想,差了魏紫去垂花門:“四少爺一下學就領到我這裡來。”
魏紫笑著去了。
十一娘就陪著太夫人說話。待午初,魏紫幫諄哥拿著深藍色氈包走了進來。
“祖母!”他笑嘻嘻地撲到了太夫人懷裡,蹭了兩下才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給十一娘行禮。
太夫人見他頭上還有薄汗,忙叫姚黃打水給他洗臉,等他收拾乾淨,又摟在懷裡問他上學的事。
“先生都講了些什麽?”
“下午才開始講課。”諄哥笑道,“上午隻讓告訴我什麽時候上學,什麽時候放學,什麽時候休息。
”“休息?”太夫人聽著微怔,“離端午節還有半個月呢!”
“端午節休息是端午節的,平時也休息。”諄哥道,“每個月初十、二十和三十都不上學。端午節、六月六、中元節、中秋、重陽、冬至、春節、清明……”諄哥扳指頭一個一個的算,“都放假。”
太夫人聽的目瞪口呆,半晌才望著十一娘道:“這,這會不會太多了?”
十一娘也覺得有點多。
誰知諄哥卻道:“不多,不多。先生說了。每個月的初十、二十、三十要洗頭洗臉,端午節要看賽龍舟,六月六曬書,中元節要供奉祖先,中秋節要賞月,重陽節要登高,冬至要吃火鍋,春節要休息,清明節要踏清。”他揚著小臉望著太夫人,眼角眉梢洋溢著快活,“先生還問我,燕京哪裡可以看賽龍舟,到時候要帶了我一起去看。”
十一娘聽著心中一動,笑道:“那先生也帶你去登山、踏青嗎?”
“當然!”諄哥昂著頭,挺了挺胸,“先生說了,有事弟子服其勞。到時候我要幫先生背書笸的。”又道,“祖母,燕京哪裡能看賽龍舟?”
太夫人就笑道:“西苑運河就有賽龍舟。”
諄哥聽了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等會去告訴先生去。免得他找不到地方。”
趙先生當年曾在中山侯府坐館,又怎麽會不知道西苑運河每年五月初五有賽龍舟!
十一娘笑道:“是先生讓你來問的嗎?”
諄哥聽了忙道:“不是,不是。是我想著先生不是燕京人,到時候我們去看龍舟,要是走錯了地方怎麽辦?”語氣十分的維護。
太夫人和十一娘聽著都笑了起來。
正巧有丫鬟進來問飯擺到哪裡,大家打住了話題,到東次間去吃了飯。
太夫人讓姚黃服侍諄哥去午覺,諄哥卻要去雙芙院。“……先生在做笛子。說是給我做的。”
他拉著太夫人的衣袖扭來扭去,一副非去不可的樣子。
太夫人笑呵呵地應了,吩咐諄哥身邊的丫鬟、婆子好生照料,讓姚黃送著出了門。轉頭卻斂了笑容,對十一娘道:“我們下午去看看!”
是覺得諄哥對先生太過親近了吧?
既擔心趙先生到時候挾諄哥插手徐家的事務,也怕天長日久徐令宜在諄哥心裡失去了父親的威嚴。
十一娘含蓄地道:“侯爺是父親,自然要有嚴父的模樣。可諄哥畢竟還小,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有趙先生這樣一個亦師亦友的人陪著,想來性情也會開朗些。再過幾年,懂事了,也就知道孰是孰非了。”
太夫人還是有些不放心:“還是去看看的好!”
等太夫人午歇起來,十一娘就陪著太夫人去了雙芙院。
她們從徐令宜的外院房繞道去了雙芙院正屋的後院。
黑漆葵紋槅扇半開,諄哥正歪著小腦袋描紅。有溫和的聲音提醒他:“坐直了。不然要成駝背的。走到哪裡都要矮人一截。”
諄哥聽了笑嘻嘻地坐直了身子。
十一娘扶著太夫人沿著牆角向左走了幾步,看見一個穿著青色杭綢衣衫的修長背影,正背手而立望著諄哥。看見諄哥寫得很認真,他笑著轉身回到了自己書案前,正好被外面的人看了個清楚。
三十來歲的年紀,皮膚白皙,眉清目秀,舉手投足間輕柔大方,顯得很斯文。
太夫人看著微微點頭,和十一娘回了內院。
“看樣子到不錯。”
十一娘聽了笑著幫太夫人奉了茶。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卓侍郎家的夫人親自來給夫人送端午節的節禮了!”
十一娘和太夫人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
“多半是為貞姐兒的事來的!”太夫人低聲道。
十一娘點了點頭,辭了太夫人,在花廳見了卓夫人。
卓夫人帶了幾把款式新穎的團扇,還帶了些新鮮的桃子和李子。
“是一點心意。”
十一娘笑著收了。
卓夫人問:“怎麽不見大小姐?”
“在屋裡做針線呢!”
卓夫人就提出來要見識見識:“一到燕京就聽說夫人的手巧, 大小姐既然跟著您,針黹上想來也非同一般。”很是堅持。
十一娘笑著和她去了垂綸水榭。
路上,卓夫人笑道:“我們家老爺最欽佩的人就是侯爺了,常常對妾身說,要不是有侯爺,我們家哪裡有今天。讓我多和夫人走動走動。只是我見識淺薄,有什麽做得不妥當的,還請夫人多多指教才是。”
姿態放得很低。
“夫人太客氣了!”十一娘謙虛道,“我年紀輕,應該多向夫人請教才是。”
“我不過是比夫人癡長幾歲罷了。”卓夫人笑道,“就是我們家老爺,也常怨我行事急躁欠穩妥。我以前還有些不服氣,來了燕京之後才知道自己坐井觀天,還是我們家老爺說的有道理。隻盼著我們家大少爺能早些娶個能乾媳婦回來。我也就能卸下這肩頭的擔子,一心一意把兩個小的拉扯大了。”語氣很是誠懇。
十一娘只相信白紙黑字的條款,不相信口頭的承諾。
“卓夫人真是個有福氣的。”十一娘和她寒暄,“過兩年就可以做享清福了。”
兩人說著進了垂綸水榭。
貞姐兒正在水榭的東間繡門簾子。見十一娘帶了客人來,忙起身相迎。
卓夫人看著繡品誇了貞姐兒半天,這才和十一娘去給太夫人請安。
太夫人留她吃晚飯。
卓夫人再三推辭,打道回府。
太夫人就問十一娘:“都說了些什麽?”
十一娘把卓夫人的話告訴了太夫人。
太夫人沉默半晌,道:“你看,卓夫人有幾份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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