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街頭,往日裡都是平頭老百姓,今天卻來了兩位王公貴族,雖刻意穿的樸素了些,但那走路的派頭,衣服那乾淨面兒,袖子底下的玉扳指,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這倆人一位叫劉鐶之,上書房總師傅體仁閣大學士劉淞的兒子,爹是太子老師,教阿哥們讀書的。
另一位叫和殷德,當朝領班軍機大臣兼理戶部吏部尚書和縝的兒子,爹是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利最大的官。
劉大人與和大人在朝堂上十分不對付,劉淞向來秉持清正廉潔的官風,但和縝常暗中結黨營私,貪汙斂財甚多,劉淞曾屢次於乾皇前參和縝,但乾皇充耳不聞,仍重用和縝,且認為劉淞無能卻有黨同伐異之心。
不說兩家大人在朝堂上的恩怨,但說這兩家孩子是為何攪和在一起。
兩人都是國子監的太學生,劉鐶之書香門第,其父便有“濃墨”雅號,影響的他也愛詩愛字,在國子監裡張羅一群太學生,辦了個詩社叫“秋月社”,才子才女們吟詩作對,附庸風雅。
這和殷德呢……一開始劉鐶之是不想帶他玩的,這小子要文采沒文采,還寫的一手粑粑字,天下文氣一石,和殷德倒欠八鬥,水平忒次,看他那詩:
兩隻大鵝白又白,扇著膀子飛起來。
生薑孜然胡椒面,兩隻一鍋燉不開。
這是和殷德最引以為豪的佳作《大白鵝(ne)》,逮誰跟誰念,很驕傲。
詩社裡文人騷客們背地裡都笑話他,和殷德不自覺,還覺得自己挺有文采,詩做的挺好,挺嘚瑟。
但說劉鐶之為什麽允許這麽一個大文盲進詩社,還帶他玩呢?
主要是這詩社平日辦個詩會,搞個聯誼得有經費,大家口袋都不寬裕,家裡給的月錢也不多,每次辦詩會花錢給人一半還得賒一半,日子久了,人家都笑話秋月社一幫窮酸書生。
後來,劉鐶之讓和殷德進了詩社,這小胖子有錢,出手還大方,每次總自己提,咱明天辦個詩會吧?我包場,你們都來,就為讓人聽他那詩,內個《大白鵝》。
和殷德有錢啊,他爸可是當朝第一大貪官,手裡攥著戶部,大景國庫幾乎都快成他家的錢口袋了,一個月搞詩會這點錢不叫錢,見天搞都行。
這麽個原因,劉鐶之把這大文盲和殷德收進了秋月詩社。
再說這兩人今天為什麽來菜市口街呢?
最近國子監的太學生朋友圈裡一直在傳,這菜市口街出了個好看的豆腐西施,引得民間不少才子爭相追求,甚至有在翰林都挺有知名度的才子詩人,互相在那豆腐鋪門口鬥上詩了,今天國子監放假,和殷德便喊劉鐶之一起來看看。
“鐶之兄,你說我要是念我那曠世神作《大白鵝》,還不把那些才子全橫掃了,那豆腐西施會不會看上我。”
劉鐶之聽了無語,這位心裡是真沒點數啊,你那不讓人笑話都不錯了。
“殷德兄,你那詩太……太高雅了,不適合入這市井之地,你給他們點面子,今兒咱就看看熱鬧得了。”
劉鐶之怕和殷德丟人啊,那詩平日在詩社裡念念就得了,大夥多少捧錢袋子兩句,你要拿出來念給外人聽,大白鵝?這是我們秋月詩社頭牌大詩人和殷德的大作,那完了,丟人可丟大發了。
兩人按太學生們說的地方,找到了豆腐鋪,但不成想今日趕巧,老板豆腐西施身體抱恙,沒開門。
倆人這可撲了一場空,
特意大老遠跑一趟,連豆腐西施的臉都沒看見,鬱悶的去旁邊青城茶樓喝口茶歇歇,打算回去了,卻不成想和殷德眼尖,一指牆角道: “鐶之兄,你看那是何物?”
劉鐶之轉頭一看,牆角濕漉漉的,像是用水寫了一行字:“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嗨呀!揚葩振藻!好句啊!”
劉鐶之捶手一歎,匆匆湊上前去觀瞧,雖只有兩句,但這意境奇瑰驚人兩句讀來便覺驚才豔豔,奉為仙句。
劉鐶之震驚了,這,這是何等大才在此留下如此震爍千古,驚豔絕倫的句子啊?!
“如此大才之人,若能認識一番,一睹風采就好了。”
劉鐶之驚歎感慨,一旁和殷德也點頭。
“這句子寫的確實好,快跟我那個《大白鵝》一樣好了。”
劉鐶之懶得搭理他,要不要點臉了,湊近了仔細觀瞧,越看越喜歡。
“一手娟秀的小楷,剛勁有力,句好,字寫的也好,就是,就是……這怎麽好像有股尿騷味兒?”
劉鐶之這正又驚歎,又疑惑著呢,旁邊和殷德拉了拉他,用手遠遠一指:“鐶之兄,你看這大才可是……那一位?”
兩人不遠的地方,一隻大黑狗,正抬著一條腿兒跟牆角撒尿,這一邊撒尿還一邊抖腿兒,濕漉漉的呲在牆上,一筆一劃的還挺規整,竟然寫成了字:“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與剛才那仙句對正工整, 同樣的奇瑰震撼,最重要的是那股同樣的尿臊味兒……
大黑狗,撒尿成詩。
唉這!這!這是什麽神跡?!
劉鐶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看到了什麽?一隻大黑狗撒尿呲出了千古絕句?
旁邊和殷德也是撓了撓頭,這種奇聞他也是第一次見,問劉鐶之道:
“鐶之兄咱怎辦?”
“若不…請狗兄上座?”
……
“我真服了,一個小風寒,愣是整的跟絕症一樣,你是有多嬌氣?你真是江湖中人?”
豆腐鋪裡,林壽把抓來的藥煎好,端給裹著厚被褥,鼻子抽搭的寧洛薇。
別看她裹的那麽誇張,好像多大的病一樣,林壽給看過了,其實就是個小感冒,自己嚇自己,以為得了什麽絕症要死了一樣,早晨跑到林壽縫屍鋪裡哭哭啼啼。
“我自幼在湘地張家界的道場跟師傅習武,一年四季如春,哪像京城入秋這般冷的這麽突然,何時染過這病……”
寧洛薇感冒帶著鼻音,說出話來更顯得委屈巴巴的,林壽懶得理她,把剩下的藥給她分次分包裝好。
“這藥每天早晚煎一副自己吃,有兩天就好了,我走了。”
“你陪我會兒不行啊……”
“沒空。”
林壽出了豆腐鋪,正回去時路過青城茶樓,看到令人迷惑的一幕,有兩人買了一桌好酒好肉,正把茶樓的大黑狗請到桌上。
“狗兄,喝酒,狗兄,吃肉,狗兄何處高就,狗兄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詩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