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新鮮的拉客方式?
林壽撓了撓頭,第一次逛窯子,居然被個男的小相公看上了。
看著天色漸黑,林壽先乾正事。
按照那天刑屍體走馬燈裡的路線,在錯綜複雜的八大胡同裡穿行,找到了一個掛牌紅人堂的大院。
林壽推門進去,裡面不大的地方,搭著一個小戲台子,上面有幾個穿著各色水衣子的花旦,帶著好看的面頭,邊式的很。
下面坐著幾個老爺,都是養班的金主。
無君子不養藝人。
雖然這幾位爺的心思在色不在藝,算不上君子,但這年頭的手藝人,確實大多就是靠金主爺養著,才能有口飯吃。
林壽找個座位坐下,不一會,那龜公就過來了,太陽穴旁邊貼著提神兒的膏藥,臊麽打眼湊到林壽旁邊,看著就猥瑣的不行。
“爺,您看看我們紅人堂的班子裡這些像姑,您看上那個了,我給您叫過來,咱打茶圍說說話。”
這“像姑”就是“像姑娘”,這是行裡的話,就是指那些小相公。
林壽看了他一眼,又掃了眼台上幾個眉清目秀的相公,長得都不差,但沒有比剛才那姚鶴笙好看的。
“我聽說你們這紅人堂,有個叫許林芳的,長得好看?”
林壽問道,這許林芳就是那個天刑屍體生前圈養的小相公。
“許林…哎呦,您看這個不巧,許林芳他不幹了,回老家了,您再看看別的有相中沒,爺我跟您說啊,我們這的像姑那可是八大胡同一等一的……”
龜公聽到許林芳的名字,明顯卡殼了一下,神色就不太對,雖然給遮過去了,但林壽知道他來對地方了。
天刑會傳染,如果那頑主身上的天刑,是被這小相公許林芳傳染的,那他現在應該也已經發病了。
林壽通過知微仔細觀摩了一下台上的幾個相公,點指了一個。
龜公喊那小相公下來,樂呵呵的又要張嘴跟林壽推銷,被林壽一錠銀子頂在臉上,給打發走了,不攪和他倆聊私話兒。
這龜公太精明,跟他套不出話來,林壽還是找那小相公聊一聊。
小相公過來林壽旁邊坐下,看模樣是班子裡面年紀最小的,林壽淨意挑的,小孩子,好套話。
“爺您抬愛,小手是……”
那小相公來了正要背他學的那接客套話,直接被林壽抬手打斷,問道:
“你打哪來?”
那小相公一愣,沒想到林壽這麽問,按說爺來了,倆人頭回見面兒,先問叫什麽,會點什麽,哪有先問“打哪來的”。
“回爺的話,家是閩地的。”
“家在閩地,怎麽跑京城來唱戲了?”
“爹娘走的早,我就到街上要飯去了,有個先生看中我,說跟他去京城,給我找個活兒,能有口飯吃,這就到這來了。”
林壽聽了點點頭,窮苦孩子吃不上飯,來討個生計,其實縫屍人的工作和這些孩子區別也不大,都是吃不上飯來的,一個賣身,一個賣命。
“那你願意不願意乾這個。”
小相公年齡小,臉上藏不住事兒,一轉自己身上這花旦的水衣子,苦笑道:
“願不願意乾都已經這樣了,也沒得改了,現在承蒙爺抬愛,還能有口飯吃。”
男兒身硬是用藥養成了女兒模樣,以後長大了還會落下一身病,短命,小小一個孩子,被禍害成這樣,只為了用他們賺錢。
“手伸過來。
” 小相公乖乖伸出手,以為爺要摸,這位爺還算好的了,有那上來就摟人的,曾還一度讓他不適。
不想,林壽卻只是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是在給他號脈。
“您是郎中?”
林壽搖搖頭沒說話,脈象摸完了,又看了看他的面色,面若桃花紅,粉嫩誘人,漂亮的不像話。
林壽確定了症狀,沒錯,是天刑。
他眼睛從台上那些戲子掃過去,這紅人堂所有人,身上都有天刑,這完全就是一個大型感染源。
林壽要不是仗著有六疾不生體,絕不會染病,他肯定不會來這。
“我出去上個茅房。”
林壽給小相公手裡放了些銅板,雖然不確定他還用不用的上。
林壽說罷,起身離開了。
出了紅人堂的門,一個翻身上了牆,趁著夜色從屋頂上潛入紅人堂的後院,住人的地方,趁著人現在都在前邊接客,林壽挨個排查,最後還真在一間屋子裡有了發現。
一個手指掉光,半身殘疾,臉上都是疙瘩和瘡,恐怖嚇人的小相公,正在屋睡覺,可不就是許林芳麽。
果然,他也得了天刑,因為畸形成了這樣,所以才不見人。
林壽確定了,翻身出了紅人堂,在附近尋摸到一個小乞丐,給了他點銀錢,讓他去太醫院送句話, 說八大胡同紅人堂有……
小乞丐去送話了,林壽便在旁邊一個陰暗的角落等著,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烏泱泱一大群官府的人,到八大胡同門口了,給人嚇一跳,以為掃黃來了。
其中有一群人穿得最顯眼,一身衣服上下連著,跟個大麻袋一樣把人套裡面,裹得嚴嚴實實,一手提著藥箱,一手拿個笊籬一樣的東西,倆連著,一壓藥箱,笊籬噴水。
這是太醫院的人。
林壽一看好家夥,不僅有防護服,還有噴消毒水的裝備,太醫院還是有點水平的。
一幫人浩浩蕩蕩進了八大胡同,找到紅人堂,有那吏目上去一腳踹開門,太醫院的人就一邊往裡衝,一邊噴消毒水。
紅人堂裡的人都嚇壞了,心說這是怎麽回事,這戲看的好好的,一幫奇裝異服的衝進來,還噴水,在這過潑水節呢?鬧哪出?
這能圈養戲班的老爺,不是平頭百姓,都有錢的官宦商賈,你進來給人潑一臉水算怎麽回事,一下就亂套了,就有人拍桌子喊那龜公問怎麽回事。
龜公只能上前去問,這進來的都什麽人啊,你們這不攪和人生意麽?
不想他這一上前剛要問,吏目紛紛一臉害怕的後退出老遠,有個穿了麻袋防護服的太醫院人過來看了看他,大聲說道:
“癩病!確實是癩病!這紅人堂裡的所有人,全部移送六疾館!”
六疾館,就是鬧瘟時關病人的隔離院。
癩病,也就是老百姓俗稱的天刑,在林壽前世有個名字叫,麻風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