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門內有人出現,猴王登時喜上眉梢。
它連忙跳下樹來,上前躬身道:
“仙童,我只是個訪道學仙的弟子,並不曾在此搔擾。”
略帶好奇的上下打量了猴王一番,那仙童似乎並沒有因對方是隻猴子而意外,反而笑著道:
“你只是個訪道的麽?”
猴王連連點頭道:“是。”
童子道:“我家師父正高坐雲塌登壇講道。還未說出原由,就教我出來開門。說:‘外面有個修行的來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
猴王大笑道:“是俺,是俺。”
童子見它如此,不由翻了個白眼道:“那你跟我來吧!”
說完,轉身向著洞府內而去。
猴王見狀忙整衣端肅,緩步跟隨童子進入了洞府之中。
待得看清裡面情形,猴王忍不住再次心生歡喜起來。
這,才是仙家洞府啊!
只見洞府中一層層深閣瓊樓,一進進珠宮貝闕,說不盡那靜室幽居,直至瑤台之下。
觀其光景,著實人間少見。
不多時,猴王便到了深處。
只見正有一祖師仙風道骨閉目端坐台上,兩邊有三十小仙侍立台下。
飄飄然,宛若九天仙人。
——果然是:大覺金仙沒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不生不滅三三行,全氣全神萬萬慈。空寂自然隨變化,真如本性任為之;與天同壽莊嚴體,歷劫明心大法師。
美猴王當即拜下,口稱:“祖師在上,弟子志心朝禮!志心朝禮!”
台上祖師聞言,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道:“你是那方人氏?且說個鄉貫姓名明白,再拜。”
聲音淡淡,卻蘊含大道之音。
猴王忙道:“弟子乃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
那祖師聞言登時喝令:
“……給吾趕出去!一個撒詐搗虛之徒,哪裡修甚麽道果!”
猴王聽了一呆,不知道自己的話語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它慌忙叩首不住道:
“弟子是老實之言,決無虛詐。”
語氣極為誠懇,還有著濃濃的委屈之意。
那祖師不滿道:
“你既老實,怎麽說來自東勝神洲?那去處到我這裡,隔重重大海,一座南贍部洲,如何就得到此?”
猴王連連叩頭道:
“弟子多年來派竹筏飄洋過海,登界遊方,有數個年頭方才訪到此處。著實沒有絲毫隱瞞意圖。”
“喔!原來如此麽?”聽猴王如此說,祖師也漸漸心平下來。
接著他又眉頭一挑道:
“既是誠心逐漸行來,此事倒不用再提。吾且問你,姓甚名誰?”
“啟稟祖師,我乃天生地養,並無姓名。僅有一諢號曰:美猴王。”猴王無比恭謹道。
“咄!生於天地間,豈會沒有姓名傍身!難不成你是樹上生的?”
祖師口中大喝,眼中暴發出精光直射猴王而去。
見此猴王頓時心亂,深恐因此惡了得道真仙。它連忙解釋道:
“……祖師容稟!吾乃花果山上靈石得道。隻記得那年石破,我便出也。並無一絲隱瞞之意!”
“也差不多了……”
看著猴王那頗為著急的神情,祖師心中暗暗想道。
“既然如此,可見爾乃天地生成。你且起身讓吾看看。”
祖師語氣清淡的道,眼底深處那絲火熱卻沒讓任何人看到。
“走走?”
猴王聞言一愣,隨即縱身跳起,便躡手躡腳的走了兩遍。
看其情形,終究沒能脫出猴子行路的姿勢范疇。
“呵呵!”
見此一幕,祖師笑道:
“爾雖身軀鄙陋,卻像個食松果的猢猻。莫如吾與你就身上取個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個獸傍,乃是古、月。
古者,老也;月者,陰也。老陰不能化育,教你姓‘猻’倒好。猻字去了獸傍,乃是個子系。
子者,兒男也;系者,嬰細也。正合嬰兒之本論。教你姓‘孫’罷。”
說到這裡,祖師才又略做躊躇道:
“吾乃菩提祖師,隱身靈台方寸山許久。門下斜月三星洞弟子有十二個字,分別為: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
排到你,正合‘悟’字。便與你起個法名叫做‘孫悟空’好麽?”說到最後,菩提祖師笑眯眯的看向猴王。
“孫——悟——空?”
猴王聽到這個名字後,登時面現激動之色。
它當即便跳起身來,手舞足蹈個不停:“哈哈哈哈……俺終於有名字了。俺叫孫悟空了……”
聲音傳蕩天地,那種暢快和狂喜是從來都沒走過的。
說到底,
這些年來隨著猴王和人類的接觸,它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如姓名這般雖然看起來似乎無關緊要,卻是生靈不可或缺的。
很久以來,猴王一直都想給自己取個名字。畢竟它也知道,美猴王這個諢號並不算真正的姓名。
可因為種種原因,它這個心願卻始終沒能達成。
今日突然蒙祖師賜名,讓猴王……哦不,是孫悟空感到無比開心,心中更是瞬間對眼前這位菩提祖師,升出了濃濃的感恩之情。
或許也正是因為此點,原軌跡中的齊天大聖才會一直對菩提祖師念念不忘,寧願身受萬般懲罰,都不願意說出自己師門的真正原因吧!
“好了、好了。悟空你既然入吾門下,當好好奉行門中戒律。此後當戒去昔日狂悖,靜修大道。”
看著孫悟空那挺不住的喜悅,菩提祖師微微一笑道。
“俺老孫謹遵祖師教誨!”猴王忙俯身施禮,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也是從這日開始,孫悟空正式成為了斜月三星洞的弟子。
但凡門中交代,它皆是無不應諾。
一時間,與眾師兄學言語禮貌、講經論道,習字焚香,每日如此。
更有閑時猴王也會掃地鋤園,養花修樹,尋柴燃火,挑水運漿。凡所用之物,無一不備,無一不學!
這一呆,便是六、七年。
直到這一日,菩提祖師再次登壇高坐,召喚諸仙開講大道。真個是:
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妙演三乘教,精微萬法全。
慢搖麈尾噴珠玉,響振雷霆動九天。
說一會道,講一會禪,三家配合本如然。
開明一字皈誠理,指引無生了性玄。
孫悟空終究靈明,在旁聞聽直喜得他抓耳撓腮,眉花眼笑。
關鍵時,甚至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這一幕忽被祖師看見,忍不住皺眉叫孫悟空道:
“爾在班中,怎麽如此顛狂躍舞,不聽吾講述大道?”
語氣中,顯然有些不悅。
悟空聞言頓時一拜道:
“弟子誠心聽講,聽到老師妙音顯處,著實喜不自勝。故不覺作此踴躍之狀。 還望師尊恕罪!”
菩提祖師聽它如此說,臉色這才稍緩。不禁道:
“爾既識大道妙音,那吾且問你,你到洞中多少時了?”
悟空老實道:“弟子生來懵懂,記不得多少時節。隻依稀記得灶下無火,常去山後打柴,見一山好桃樹,我在那裡吃了七次飽桃矣。”
“喔!七年了嗎?”
菩提祖師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沉寂之中。
良久,他才緩緩道:
“爾入吾門下七年,卻始終未曾得大道真傳。也罷,吾且問你,此來靈台山究竟想學些什麽?”
“長生不死,與世同休!”猴王倒也老實,直接講出了心中所思。
“長生……”
祖師聽了這話,望向孫悟空的眼神不由變得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