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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賒店》第4章 那場車禍
  任總又敲我的桌子。

  “上點心,這幾次的稿子老是出錯,再出錯,滾印刷廠去。”

  我看柳蘇的稿子,詩歌,寫得清純,真不錯。

  我給排上了,送到任總辦公室,他看著稿子。

  “這幾首詩寫得不錯,是哪一個老作者換的筆名?還叫柳蘇,柳下蘇吧?”

  “任總,不是,就是今天來找我的那個女孩子。”

  “噢,去忙吧。”

  周六,休息,我想了一個多小時,決定去縣裡,那把刀就算是沒救我的命,扎上去我也不會死,但是畢竟讓我躲過了一劫。

  賒店,柳蘇在喝茶。

  “你爺爺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坐下。”

  柳蘇給我倒上茶。

  我說了發生的事情。

  “噢,竟然真的發生了。”

  “你……”

  “我不懂這個,我爺爺臨走的時候,告訴我的。”

  “柳蘇,我是真的害怕了,這刀救了我,謝謝,這是我給你買的裙子,也不知道你喜歡不?”

  “馮老師,您客氣了。”

  “以後叫我大山吧,我爹就這麽叫,實際上我是一座很小的山,但是風景滿好的。”

  柳蘇捂著嘴笑起來。

  “好了,關店,去喝酒吧,新賓縣最出名的是什麽知道嗎?”

  “滿漢全席。”

  “八大婉,非常的正宗,但是只有一家是正宗的,要把這席吃完,我們兩個得兩個月,而且需要提前一個星期訂,重菜要提前一個月,今天就請你吃別的,吃鹿肉,刺五加,喝野生果汁,相當不錯的喲。”

  “你請,我拿錢。”

  “您俗了不是?您送我裙子,我當然要禮尚往來了,不然算是失禮吧?”

  柳蘇笑得如水似花,我心動如雷,但是忍著。

  吃飯,喝酒,柳蘇說,她第一次去市區,爺爺從來不讓她去,說去了,心就雜了。

  “那為什麽這次讓你去了呢?”

  “爺爺說,很重要的事情,對於我。”

  “你……”

  “我也不明白,只有等爺爺回來問了。”

  “上次你說的,還能賒一件東西,是虛的,情感,靈魂……”

  “嗯,是的,但是靈魂要賒規矩是非常的多的。”

  “怎麽會有靈魂呢?”

  “這店過百年了,百年賒店,中國就一家,世界沒有,關於靈魂,等爺爺回來給你講吧,如果他願意。”

  “我非得要賒第二件嗎?”

  “爺爺說,你必須要賒第二件,也許是開店以來,你是第二個人,沒有第三個。”

  “為什麽呢?”

  柳蘇笑了,說她說得太多了。

  那天我心情不錯,回家,看書,我喜歡看書,什麽書都看,知識學得有點雜了。

  半夜才睡。

  早晨起來,是周日,休息,我回家看父母,我其實在大學畢業後,離開家,就每周都回去,他們也想我。

  我出來,就是因為我父親說我在廁所裡抽煙,他受不了,就把我趕出來,扔給我一張卡,告訴我,自己買房子,早晚的事兒,不夠的就貸款,自己還。

  我爹挺大方的,二十萬,上大學的時候,我就禍害了他二十多萬,我學的是美術。

  我和我爹喝酒,他說對象的事情。

  “你王姨給介紹了一個,學校的老師,很不錯的,條件也好,下周六,寒舍中午。”

  我不知道看了多少對象了,

一準兒沒戲,我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的,工作還對付著吧,沒有什麽出息,到也是餓不著。  喝完酒,回家睡覺。

  晚上我就來精神頭,從冰箱裡拿出啤酒,把畫紙鋪上,我每個月都得畫上幅畫兒,十天八天的,能完成。

  我畫柳蘇,這是我第二次畫女孩子,一個是在大學裡。

  大學裡的愛情是純美的,沒有其它的羈絆。

  然而,就是在大學畢業的那天,出了車禍,我們同學六個人,三對,去蘇州玩,開車的路上,出了車禍,四傷兩死,死的就有我女朋友一個。

  我抱著她,傻了,全是血,我叫著,喊著……

  從此以後,我心理上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一直不敢面對,這件事,我父母完全就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再和其它的人提起來過。

  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五年了,從來不敢看她的照片,一次也不敢,我給她畫過畫兒,畫的是她在一間古屋子的窗戶邊倚靠著,很美……

  那畫我沒有能帶回來,我寄存在了我上大學的一家銀行裡,一年費用六百,我每年都會打錢過去。

  我又開始畫人像,我手哆嗦了,把畫筆放下,坐下喝啤酒。

  很久再拿起來,開始畫,到半夜兩點,我睡了。

  我不再帶著那把刀了,畢竟是利刃,違法不說,也是不吉利的,帶凶。

  柳蘇的爺爺說,上面的人命一條,這更不能帶了。

  我進辦公室,報紙已經印出來了,柳蘇的幾首詩發出來了,我看著,真的不錯,清純的詩,沒有汙染的詩,如同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女孩子,乾淨得要命。

  我們的稿費不高,連喝頓酒都不夠。

  任總叫我進辦公室。

  “柳蘇這個作者再來,你讓她到我辦公室裡來。”

  “幹什麽?”

  任總一下就笑起來。

  “我喜歡她的詩,我也寫詩,想聊聊。”

  “你喜歡她的人吧?”

  “滾。”

  任總把書扔過來。

  我回去坐在桌子那兒發呆,一個編輯說。

  “小馮,不是姐說你,有機會就抓住了。”

  說完看了一眼任總的辦公室。

  “切,他都老頭子了,沒戲。”

  “小馮,姐問你,你大學畢業怎麽回這四線城市來了?就你的才華,我別的不說,自己開個畫班兒,一年幾十萬都到手了。”

  “姐,我回來養傷。”

  “養傷?告訴姐,那兒受傷了?怎麽受的傷?”

  我指了一下心,她笑起來。

  這大姐對我很好,我們算是好朋友。

  下班,任總坐在車裡,我要上車,他叫我。

  我過去。

  “任總,您有什麽指教?”

  “喝一杯去?”

  “有目的?收買我?”

  “你想去印刷車間?”

  我搖頭。

  喝酒,任總說,他特別的喜歡柳蘇的詩,我聽明白了。

  喝吧,我答應,柳蘇來了,就帶過去。

  任總請客,我就哆嗦,這小子別報復我。

  我回家,接著畫,我不喜歡畫斷了,每天都得畫,一直畫完。

  我竟然把柳蘇畫在那古屋子的窗戶邊,完全就是一樣的,紅燈籠,對面的窗戶邊,依靠著柳蘇,我把畫筆摔到地上。

  我依然不能忘記,我竟然大哭起來。

  “別特到的嚎了,大半夜的,嚇人。”

  “我特的嚎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就特麽的嚎,扎你大爺的。”

  我有點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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