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可以說是人間仙境。
蘇州在大明時,絕不僅僅只有美景,還有著更高的地位。
如果說南北二京是大明的政治、軍事中心的話,那蘇州就是大明的商貿都會。商品經濟十分發達。
蘇州及其周邊集中了全國最大的木材、絲綢、棉布、稻米等市場。
另外蘇州的絲織業也是大明最發達的。全國有二十四個織染局。北京和南京各有一個,其他二十二個都在地方上。蘇州織染局是這二十二個織染局中規模最大的。
蘇州還貢獻了大明每年稅收的十分之一。全國至少有五個城市人口超過百萬,蘇州就是其中之一。
以上這些都說明,蘇州在大明的位置是很高的。
朱厚照原打算今年夏天到蘇州走一遭,實地看一看。
沒想到行程竟然提前了。
朱厚照一行由南京坐船順流而下,在鎮江府再由運河直達蘇州。
長江南岸應天府段的長江大堤已經完工,從船上看著這連綿不絕、十分壯觀的大堤,朱厚照頗為自豪。
王守仁陪著朱厚照一同前往,他還不時介紹著大堤的一些情況,“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應天府段結束後,仍然保留了一部分人繼續沿著長江大堤向鎮江府方向修築。”
朱厚照說道:“除了長江大堤之外,運河的修繕也是至關重要的。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待修到鎮江府的運河後,順道把運河也一並修繕。”
王守仁回道:“殿下。運河這塊都由河道衙門和漕運衙門管理,他們每年都會組織清淤、修繕的。”
朱厚照笑著說道:“伯安。你太高看他們了。每年朝廷撥付的銀子很多,可是效果呢?從京城南下,咱們一路走得就是運河,你也看到了,運河簡直就是破爛不堪,這裡面的水很深呀。”
王守仁建議道:“殿下。既然您都看出了問題,咱們何不趁機把運河的問題解決掉。”
朱厚照擺了擺手,說道:“伯安。你知道、本宮知道、朝廷也都知道,可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要想解決,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不說別的,就是運河沿岸靠著運河吃飯的人就得有個幾十萬人,如果我們貿然出手,那這些人當中就得有一部分人沒有生計,另外河道衙門和漕運衙門裡面也是問題很多,兩個衙門之間也是矛盾重重。牽一發而動全身呀。”
朱厚照說得是實情。運河一事涉及的實在是太廣了,朱厚照還沒有說得是,這還牽扯到朝廷。
江南富庶,一些地方官員孝敬京城的官員,很多禮物都是通過運河運到京城進獻的。不僅僅朝廷各位大佬,就是后宮也牽扯其中。
悍然動手,必然會招致各方的強烈反對。
出力而不討好。
王守仁就是一根筋,他問道:“殿下。就沒有解決辦法嗎?”
朱厚照回道:“這也不是不能解決。只是牽扯各方勢力,只能是慢慢來。逐個分化,分階段進行,或許還能解決。時機一到,咱們再出手,是最好的選擇。”
“那什麽時候是時機呢?”王守仁繼續問道。
對於王守仁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朱厚照還是無奈的。
他隻好回道:“運河出現決堤、淤堵等情況,我們才好借機出面。貿然出手,只會引起他們的反感和反抗。”
有些時候,光有解決辦法還不夠,還得有機會。沒有機會,貿然解決,只能是適得其反。
朱厚照的話,
令王守仁陷入沉思。 朱厚照長舒了一口氣,眼下還是把蘇州的問題解決吧。馬上就要春耕了,耽誤了春耕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當朱厚照到達蘇州府時,應天巡撫彭禮也已抵達蘇州府。
應天巡撫,全稱為“總理糧儲提督軍務兼巡撫應天等府”。在宣德五年始置,主要是負責江南地區的糧儲。
到了弘治六年,又兼理杭州府、嘉興府和湖州府三府的稅糧。
彭禮當時還在嘉興府視察,聽說蘇州府因為田賦出了亂子,急忙趕到了蘇州府。
朱厚照陰沉著臉,也沒有搭理彭禮、曹鳳等人,直接進了蘇州知府衙門。
朱厚照坐下後,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曹鳳戰戰兢兢地回道:“稟殿下。目前蘇州城這邊基本恢復正常了。其他各縣還在鎮壓。昆山縣有些麻煩,局勢尚未得到控制。”
朱厚照呵斥道:“百姓遭了災,吃飯都成問題。你們倒好,還逼著百姓繳稅。這是把百姓往死了逼呀。 你們算什麽父母官。簡直就是催命的無常。”
這番話嚇得彭禮、曹鳳等人忙下跪認錯。
朱厚照也懶得與他們計較。吩咐道:“曹大人。通知蘇州各州縣,去年的秋糧停止征收。百姓所欠田賦,一筆勾銷。已經上繳的,抵頂今年的夏糧。對於昆山被逼死的農戶,由官府進行補償。其他人員馬上停止鬧事,一概不予追究。如有繼續鬧事者嚴懲。”
欠稅的不用交了。已經交的,抵頂今年的夏糧。那就是說免了整個蘇州府的秋稅呀。
彭禮忙說道:“殿下三思呀。蘇州歷來是大明的重要稅賦之地。如果全免的話,會嚴重影響整個大明的。”
曹鳳也附和道:“是呀。殿下。去年的秋糧尚未征收到朝廷攤牌的目標,如果還讓那些已經繳納的抵頂今年的秋糧,那今年的稅賦一定是完不成的。漕糧不能按量運往京城,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
王鏊也覺得朱厚照這麽做,實在是太莽撞了,他建議道:“殿下。既然蘇州各縣動亂都已平息,那此事就告一段落。昆山歷來是蘇州府最窮的地方,把昆山去年的秋稅免了就是了。如果全府都免的,額度實在是太大了。而且此事是不是得請示一下京城呀。”
身旁的王守仁、劉瑾等人自然也是勸阻朱厚照不可這麽做。
朱厚照之所以這麽做,不是突發奇想、不是意氣用事,更不是無理取鬧。他是想緩解一下蘇州府百姓沉重的稅賦負擔。
至於如何堵住因為免稅而出現的巨大窟窿,在來時的路上,朱厚照早已有了一個初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