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珀耳修斯在某處懸崖下遇到了小醜藤,哈斯塔也通過活點地圖尋覓到了嵌合獸。而同樣獨自外出的克莉絲汀,自然沒有一無所獲的道理。
那是一口似乎荒廢了千百萬年井,然而其內卻始終填滿有十余米深的粘性黑色液體。該液體在被食用後,會引起某種永久性的局部現實重構。因感傷力的本性,那種重構總是(在生理或情感上)對服用液體的對象造成影響。
“是我首先把野獸駕在各種軛下,使它服從軛轅,背負各類貨鞍,好為人類承擔各種巨大的重負,還把經過調馴的馬匹駕在車前,成為享受富裕的豪華生活的裝飾。”
“人不應該有高傲之心,高傲會開花,結成破滅之果。在收獲的季節,會得到止不住的眼淚。誓言不一定盡如人意,但每個人都必須對誓言負責。”
“生來就知道尊敬走運的朋友而不懷嫉妒的人真是稀少;因為惡意的毒深入人心,使病人加倍痛苦:他既為自己的不幸而苦惱,又因為看見了別人的幸運而自悲自歎。”
“除了在天上為王之外,作什麽事都有困難;除了神靈之外,任何人都不自由。“暴戾”一開花便結成“失敗”的穗子,收獲理應改為兩串淚水。”
“啊,凡人的境況啊!幸福只是一連串的剪影畫,不幸卻用一塊濕潤的海綿就能將之擦除!”
“唉,這一個可憐且卑微的魂靈!啊,那富足的胃口貪婪成性,總是饑腸轆轆!人生從不知足,沒有誰能將那華麗的皇宮始終守護命令世人莫入,或者遠離、再遠離!”
“這便是愛護人類所獲得的報酬。自己本就是一位神靈,當然不怕眾神發怒。不過神靈卻將某些本不該存在於世的東西,賜予世人。”
“也正是如此,神靈也將駐足於巨石之上淒涼守望(睡不能睡,坐不能坐;神靈將發出無數的悲歎,無益的呻吟;因為神靈的心更加冷酷無情;每一位新得勢的神靈都顯得更加嚴厲)!”
“讓電火的分叉鬈須濺射到世人身上吧;讓雷霆與暴雨的擾亂蒼穹吧;讓颶風吹得大地根基動搖,吹得海上的波浪向上猛衝,紊亂了所有星辰的軌道吧!”
連續不斷的的、如同囈語般的響動從井中飄出。似乎它難得遇到了知音,亦或者說難得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智慧生物。
而那所謂的智慧生物,自然是駐足於悲井旁的混血精靈克莉絲汀。依舊是那副優雅至極的模樣,依舊身著一絲不苟的黑袍,依舊面帶微笑。
克莉絲汀活了四百多年,不知翻閱過多少本古籍。而在那些古籍當中,她最是喜歡藝術方面的,無論歌劇、詩詞、原稿、傳說。
因此這種情況換成別的什麽人,或許還真能令其感同身受。但倘若換作是格洛莉婭,卻也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至少不會哭哭啼啼的深陷絕望之中。
而克莉絲汀之所以會顯得如此輕松,也早已感知到了這口所謂的“悲井”本身並無任何攻擊性。它僅僅是在不斷散發出某種悲傷絕望的情緒波動,吸引某些志同道合的失意者。
而克莉絲汀之所以會站在這裡,也因為她早年的那些悲慘遭遇。只不過時至今日,她早已看開了許多事情,除了哈斯塔之外,她也不會再被什麽事情破防。
但無論如何,克莉絲汀也都必須要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者,這從她所欣賞的歌劇品類便能看出端倪。
只不過克莉絲汀對那些事情分得很清楚,她享受悲劇所帶給自己的情緒波動,並且還深得其樂。而在現實世界當中,她又總會默默庇佑著每一位同伴,哪怕因此而暫緩腳步,因此而落於布姆之後。
她更像是個旁觀者,旁觀著同伴們的喜怒哀樂,旁觀著歷史車轍緩緩向遠方延續,旁觀著每次的驚喜或險象迭生。
活著,或許對許多人來說都是最該值得慶幸的。然而那在克莉絲汀眼中,卻不過是冗長生命中的一個選擇,並且愈發微不足道。
克莉絲汀所深深期待的,並非是踏上陰影之地,並非是開啟位面之旅,並非是親眼見證布姆的成長,也並非是哈斯塔平安無恙。
在她心底,始終都希望著能瞧見更多未知之物,並且無論因此而付出何種慘痛代價,她也不會後悔。
具體而言,曾經因布姆與格洛莉婭被囚困於寒鴉城,六花昏迷不醒,珀耳修斯雙臂盡失,哈斯塔淪為盲童。克莉絲汀在那段時間裡被激發出了更深層次的潛力,也因此生平第一次遇到了巨鯨利維坦。
那場劫難,或許對於每個同伴們來說都是不堪回首的痛楚。然而在克莉絲汀看來,卻是十分難得的經歷,非但沒有因此而絕望,相反還隱隱有著某種莫名快感。
“曾經有一位來自奧古大陸摩羅尼爾公國的星城學者,他在古魔法時代被世人譽為‘悲劇之父’,遺留下的詩詞直到今天也被津津樂道。”
“我有幸拜讀過他的所有文獻,甚至更有幸保留了一份原手稿。但我卻往往沒料到,那位‘悲劇之父’竟會最終踏足陰影之地,葬身於此地。”
“埃斯庫羅斯,‘悲劇之父’,來自遠古時代的文豪。願您在此地得以安眠,願您以另一種形態而繼續創作下來,更願日後還能拜讀您的作品!”
“只不過,你卻已然死亡,而我則還好好活著。因此除了這份原手稿之外,我也唯有奉上最真摯的祝福與祈望。”
克莉絲汀說罷,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疊薄薄的原手稿,隨即將其丟進了那口“悲井”當中。
也正是因為克莉絲汀如此舉動,“悲井”也因此而不再喋喋不休,似乎陷入了某種巨大的回憶當中。
只見悲井內的那些粘性黑色液體隨即開始劇烈翻湧,似乎打算向克莉絲汀表達什麽。然而克莉絲汀卻早已轉身離去,畢竟相較於一位死者,她更期待六花晚餐做了些什麽好吃的。
而就待克莉絲汀離去的不久後,“悲井”再次發出響動。不過這回的聲音卻顯得有些激昂,低吟出來的句子也相較於之前略有不同。
“克莉絲汀姐姐,你怎麽才回來呀!快點坐下,大家可都等你開飯呐!”六花天真無邪的聲音響起,隨之最後一縷夕陽也沒入了地平線。
“不過散散步罷了,對了,六花今晚有時間吧,那姐姐打算給你講個故事,一個關於某位被譽為‘悲劇之父’的故事。”
克莉絲汀今晚似乎心情極好,竟主動要求將故事給六花聽。六花聞言一頓猛點頭,吃飯速度也因此而加快了不少。
但一旁的格洛莉婭,待聽聞“悲劇之父”那四個字後,嘴角卻是微微上揚。畢竟格洛莉婭在藝術方面造詣,如今已然不遜色與克莉絲汀,自然知曉“埃斯庫羅斯”的名號。
不過埃斯庫羅斯的所有作品,卻全部都是些播散絕望與苦痛的詩詞。因此格洛莉婭才會笑得這麽開心,或者說覺得六花今晚要倒大霉了。
畢竟以克莉絲汀的性格,除非盡興而歸,卻絕沒可能輕易放過六花。這種情況此前也曾發生過,最終以六花險些暴走也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