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布姆一行人離開綠苔城後的夜間,一隻腹部綁著小竹筒的鼯鼠正舒展著身體,在星空裡朝正西方向飛去。
而待第一縷晨光出現之際,那隻鼯鼠也緩緩降落。只見其腹部的小竹筒被某個老者解下來,裡面的獸皮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而字裡行間竟全部都與布姆一行七人有關。
然而老者卻顯得鎮定自若,只見其先是抿了口熱茶,待再三確認那張獸皮並非什麽偽造品後,適才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看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年事已高,要麽則很看重那張獸皮背後所代表著的勢力。總之老者足足花費了半個多小時才收回目光。而後,他又將那張獸皮丟進壁爐裡,隨即陷入了沉思。
格萊普尼,珍珠堡堡主,平日裡總給人一種不問世事、苦心鑽研的模樣。那即可以說是種溫和作派,也能被稱之為庸碌無能。
格萊尼普是土生土長的隱世民,父親早年以販售漁具起家,母親則是個地地道道的家庭婦女。
雖說父母都希望兒子能成為一名職業者,哪怕子承父業,學習如何經商都行。然而格萊普尼卻在幼年就癡迷起了外面的世界,或者說去各方勢力充滿了興趣。
一切都源自某本從地精族蒙面商人那裡購買的書籍,若將那些書籍比作一顆腐爛的番茄,那格萊普尼便是隻饑餓的果蠅。
那年他不過七歲,但之後的整整六十多年時間裡,格萊普尼都整天視線不離書籍。他或許會因為一匹昂貴的綢緞而猶豫不決,可卻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本關於外面世界的書籍。
雖然地精族蒙面商人的售價比之外界足足翻了五倍,可對於一輩子窩在霧雨森林的格萊普尼來說,卻也是最寶貴之物。
只不過,隨著格萊普尼待閱讀了大量書籍之後,他卻也產生了自己的想法。格萊普尼沒興趣關心什麽巔峰強者,也覺得所謂的遠古凶獸與自己毫不相關。他所研究的方向,竟然是各方勢力已然頒行的律令。
格萊普尼如今已然垂垂老矣,再加之他也並非什麽職業者,壽命即將走到盡頭。而在自己死掉前,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制定出一整套完美無缺的規則。
因為在他的理念中,世人皆為“惡”。唯有被律令所約束,方能好好活著,或者說與同類能和平相處。
只不過格萊普尼的骨子裡卻並非什麽善類,或者說他只希望自己的後代能繼任珍珠堡堡主之位,而那自然需要所有隱世民都遵守律令。
所謂的“公平”,不過就是他約束手下一眾職業者的托詞,畢竟他本身僅僅是個普通人,平日裡看似高高在上,可一旦失去了保護,估計也就玩完了。
所謂的“律令”,也不過就是他約束隱世民的手段罷了。或者說他希望“珍珠堡堡主”永遠留在家族裡,永遠不會旁落。
所謂的“平等”,更顯得可笑至極。經過十幾年的研究,格萊普尼認為只要一個人還活著,那就無論如何都沒法超然於世。而珍珠堡也會再未來某天變得與外界那些城鎮一樣,充滿了絕望與瘋狂。
不過時間問題,因此他才會暗地裡早做打算。那樣無論珍珠堡是否某天徹底改變,亦或者消亡,他的後代們都能繼續好好活下去。
至於珍珠堡與綠苔城的關系,即可以說是鄰居,也能稱之為相互守望。只不過相較於綠苔城,珍珠堡顯得更加極端,更加排外,也更加冥頑不靈。
“七個有著巔峰水平的職業者麽,既然綠苔城都沒法辦解決,那又為何會指望更加不濟的珍珠堡呢?”
“不過這還真是個噩耗啊,但又能怎麽辦呢,或者說除了祈禱對方大發慈悲之外,主動出手無異於作死。”
格萊普尼一邊習慣性的轉動著羽毛筆,一邊如此想著。他可不會去招惹什麽巔峰強者,更別說一次還是七個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惡心,第二反應則為抵觸。因為隱世民,或者說珍珠堡的最大優勢,便為與外界隔絕,不被打擾。
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格萊普尼的猜想,珍珠堡終有一天會被世人所知悉,隱世民也終有一天徹底褪去保護色。昨天地精族蒙面商人才剛抵達,今天又傳來了陌生人的消息,那明天也注定如他所想象的那般,一般無二。
至於為何會突然出現了七個巔峰強者,格萊普尼卻是不怎麽關心。只因那應該是霧雨森林之主,夜宴蛙汪達懷斯該去操心的問題,至少也該由綠苔城城主煩惱,卻非他這個普通老頭子。
自知之明,這才是格萊普尼最大的底牌。他覺得只要不觸及到對方的底線,那對方也絕沒可能乾出什麽惡行,至少不會一見面就大打出手。
笑臉相迎則是格萊普尼的另一件錦袍。他認為這個世界當中最強大的武器,並非是書裡所描述的雙手重劍或法陣,而是一張謙卑的笑臉。因為只要保持微笑,那就可以隱藏真實想法,令對手無法捉摸。
“通知所有人,從即日起開始施行黑律典,對方是七個巔峰強者。”
“據綠苔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對方應該沒打算在咱們這裡過多停留。因此,如果連這道坎也跨不過去,那大家還是一起死掉算了。 ”
格萊普尼的聲音悠悠響起,隨即在門外守候的兩個親信侍衛應聲離去。似乎在面對這種突發情況時,珍珠堡顯得遠要比綠苔城更加應對自如。
至於所謂的“黑律典”,則是與“白律典”對應的另一套律令。這可以說是珍珠堡最大的特征,只不過卻唯有綠苔城知曉。
野狗在面對比自己弱小的生物時,大都會亮出獠牙,爭搶食物。而在面對更強大的敵人時,卻又會選擇匍匐於地,展露出一副乖寶寶模樣。
“白律典”其實也就是外界各方勢力的約束手段,雖說尚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卻也大體可以接受,更是維系珍珠堡正常運轉的基礎。
“黑律典”則是當珍珠堡面對無法企及的存在時,一種妥協,或者說是偽裝。在“黑律典”開始施行的期間內,珍珠堡會完全變成另一副模樣,顯得一派祥和。
並且每年珍珠堡都會定期施行一段期間的“黑律典”,正是為諸如布姆一行人的突然到訪提前準備。而經過了幾十年的演練,可以說每個隱世民都已然銘記於心,根本無需過多提醒。
格萊普尼緩緩起身走到窗台旁,只見他打量著街道上的人群,也不知在思考什麽。但待格萊普尼再次轉身之際,他卻已然從一位不苟言笑的老者,變成了一個溫文爾雅的長輩。
他笑得很自然,也很真誠。若非那本還靜靜躺在桌案上的黑色律典,卻是很難令人將他與什麽陰險狡詐之流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