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正當布姆三人在“蟲巢”內駐足之際,低語森林王樹的最高層也亮起了燭火。只見暗精靈女王唐娜站在窗邊,手中的秘法之刃烏芒流動。
“稟告女王,克莉絲汀與那兩個同伴正在‘蟲巢’內參加拍賣會。”三眼魔杖宛如三顆詭異的眼珠,司令官索倫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這樣麽,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你去試探一下好了。”女王唐娜沒有回頭,聲音裡更是充滿了冰冷之意。
“請問派何人前去?先前大劍師甘尼克斯已然失敗,要不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司令官索倫沉聲問道。
“你?你是覺得低語森林無人可用呢,還是閑的沒事做了?找個潛伏者去吧,反正他們不用也會死掉。”唐娜冷哼一聲,隨即緩緩轉過身來。殷紅色的瞳孔內充滿了戲謔,司令官索倫慌忙躬身施禮,儼然一副說錯話的小孩子。
片刻鍾後,一輛繡著雙劍紋飾的馬車駛離了王樹,司令官索倫坐在其內,臉色依舊慘白無比。
一道身影融入夜色,只見其後發先至,整個人宛如閃現般衝向低語森林北區。一團蟲霧始終跟隨她高速移動,兩者仿佛心有靈犀般並肩前行。
此女便是暗精靈女王口中的人選,更是即將要與布姆過招的暗精靈殺手。只不過她與大多殺手並不同,或者說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她們的數量雖然不足二三十,可每個卻皆是有著高階職業者水平的暗殺者。從小被女王選中,從小便被“囚禁”在王樹之內,從小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她們的父母皆是低語森林的犯罪者,要麽被處死,要麽被逐出精靈大陸。本該相同的命運得以僥幸偏斜,她們除了心存感激之外,再不能奢望其他之物。
“忠於低語森林,忠於暗精靈女王,忘了自己的一切,忘了所有傷痛,忘了日月星辰。”這段話是印在她們心底的魔咒,是束縛她們的無形枷鎖。
天明時早已揮汗如雨,正午間已然汗流浹背,夕陽裡默默進食,夜深人靜後獨自擦拭傷口。這種日子仿佛永無止境,可期限也僅僅十年光景。而待十年之期到來時,她們要麽被處死,要麽則走進王樹地下室。
燭火微微搖曳,一雙雙本該稚嫩的小臉冰冷麻木。帶著面具的同族將一個個玻璃器皿抬了進來,她們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將自己的手臂伸進去。
劇痛、灼熱、逐漸失去了知覺;紅腫、慘嚎、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最終存活下來的女孩們強忍著痛楚,原本就冰冷的臉龐再無一絲血色。
膿毒血蠅,一種只會在低語森林內出現的毒物,並且數量極其稀少。它們只能寄生在暗精靈少女體內,然而卻並非與之建立契約關系,而是單方面的索取。
以暗精靈少女的血肉為食,以她們的骨骼為居,以內髒為鋪,以筋膜為席。從它們進入體內的那刻起,宿主的生命便開始倒計時。
隨著第一個膿包在體內破裂,那膿毒便會順著血管遍布全身,直到最終衝進腦內,直到宿主在哀嚎中痛不欲生。
但危險似乎注定要與實力結伴同行,膿毒血蠅雖然十分歹毒,卻也能讓宿主的實力暴增數倍。那存在了千萬年的職業者等階瞬間顛覆,一個高階膿毒血蠅暗殺者,甚至可以與巔峰強者之下的任何存在一戰。
並且對於低語森林而言,她們也不過是些一次性的消耗品,能二次利用固然好,就算什麽時候死掉了也不會惋惜。
因為就算她們不去執行暗殺任務,也沒有一個能活過五十歲。這是借助膿毒血蠅後的代價,更是一種悲涼到極致的命運。
並且她們的實力也會隨著年齡而不斷增長,膿毒血蠅會在她們體內繁衍生息,最終將卵留在宿主體內,而蟲群則形成了她們的最強一擊。
這些膿毒血蠅可以使叮咬目標瞬間喪失戰鬥力,並且還會將其視為新的宿主,不可為陰毒狠厲。
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同伴,失去了未來的一切希望,甚至最終還要失去聽覺與嗅覺。鮮血無時無刻不再沸騰燃燒,骨骼日日夜夜都在咯吱作響。
指甲片片剝落,結痂化為瘡疤,這是她們最後的幸事。食欲雖然暴增,但無論如何也吃不飽,無論如何也不能滿足體內的寄居者。
噩夢是對於她們來說宛如英靈殿的屎坑,身處其內的她們被惡臭弄得淚花四濺,可外面的歡聲笑語卻始終清晰可聞。
最絕望的永遠不是死亡,而是雖然活著,卻飽受煎熬。是對生命之神的無聲怒吼,是在月色中高速奔襲的身影,是耳邊那尖嘯掠過的涼風。
膿毒血蠅殺手是直屬於司令官索倫的隱秘軍團,是暗精靈女王的底牌之一,更是低語森林為數不多的秘密。
因為沒人知曉她們的存在,正如她們活著與死去沒有任何區別。對方要麽被斬殺,要麽她們便會自我了解。
“等‘蟲巢’的拍賣會結束吧,因為現在族人與商客太過聚集。”司令官索倫沒有掀開車簾,可聲音卻在黑夜裡響起。
窸窸窣窣,少女走出陰影,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再次消失不見。這是一個僅有二十幾歲的暗精靈,是這批膿毒血蠅殺手中的頂尖高手,然而這也意味著她命不久矣。
潛伏在樹冠中, 少女抽出了匕首,而身邊的蟲群則全部落到了她的背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少女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若有似無。
一陣夜風襲來,樹葉隨之微微舞動。少女的手抖了一下,可似乎卻仿佛什麽事情也未曾發生。
一串粉紅色的珠子被她收進懷裡,那是某個同伴將死之際的遺物,是她遺忘了許多年的悸動。
“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東西,他們似乎被流放到了奧古大陸,如果你能僥幸存活,就代我去尋找吧。”
“願眾神保佑你,願你能活過五十歲,願那該死的生命之神也經歷這種痛苦。”
同伴最終閉上了雙眼,在一片膿毒血蠅的蟲霧中,少女將那串珠子死死攥於掌心。那早已塵封的往事一幕幕浮現,少女的嘴唇滲出絲絲殷紅,眼淚最終被冷漠取代。
“蟲巢”內的喧鬧聲逐漸減弱,少女好似鬼魅般輕盈下落,隨即又沿著一片陰影緩緩前行。只要完成今晚的任務,那她或許就能被女王指派到奧古大陸,就能替死去同伴尋找親人。